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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狗的生活自白 （英）彼得·梅尔
生活真是不公平——这点大家都知道，不过，也有好的一面。作为一条狗，我没有感到什么后悔，这都是造物主的安排。如果一切按照上帝的计划，我该是一条被绑在农舍外头的狗，每天只能分到一丁点儿的食物，对风狂吠，感到四面苍凉。然而，我们当中不乏得以摆脱卑微的出身，在竞争的世界中出人头地的。
我的一生充满坎坷，回想起来感慨万千，那些在荒野流浪的日子，被人追赶、巧遇贵人、生命中的里程碑和转折点等可歌可泣的遭遇，至今记忆犹新。
大体而言，我虽出身贫贱，但这一生看起来仍是多彩多姿。 我出生那天真是乱哄哄的。一下子我就添了13个兄弟姊妹，而我的母亲显然没有做好准备，它毫无经验，老是抱怨睡眠不足、长疹子，还得了产后忧郁症。过了不久，在我们刚刚能够站立，对这个世界眨眼时，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就是我初次体验到生命的黑暗面。
我的第一位主人是个穿靴子的家伙。每次，当这个可耻的骗子来到我的视线范围，我就开始摇头摆尾地巴结了。当年的技巧和今天相比，实在逊色多了，但我还是死命地摇着尾巴，并发出快乐的尖叫声。
我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小有所获，想像在他那讨厌的相貌下，有一个慈爱的灵魂，一定会对我伸出欢迎的双臂。但是，我错了！你或许听过有人描述人生：险恶、残酷，而且出奇地短。这些形容词套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此外，更令人愤恨的是他那双无法无天的靴子，从那时起，我对人类的脚便抱着深深的恐惧。
那天，我从破轮胎中爬出，伸了个懒腰，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气，等待另一个无聊的日子。那个穿靴子的家伙穿一身漂亮的迷彩装：一顶棕绿色的帽子、行军夹克、一排子弹，肩膀一边挂着袋子，另一边扛着枪，活像是圣经中神勇的猎人再度出现。他居然大发慈悲，替我松绑，让我上了一辆破旧的货车。
我们来到一片林子的空地上，那里已经停了三四辆车，每辆车里都有一条狗。主人和他的朋友昂首阔步，拍着彼此的背，称兄道弟，并炫耀随身携带的枪械弹药。
突然间，我感觉到有人在抓我的颈背，把我拉下车，而且命令我进林子里去。我快步向前一看，在灌木丛下有一只兔子，吓得屁滚尿流，全没了主意，不知要在地上打滚、装死，还是要逃之夭夭。后面整队人马为之兴高采烈，下达了不少命令，我却当做耳边风。你知道，我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生平看到那么多枪在我脑袋上面几寸之处挥来摆去，真叫人害怕。在本能的驱使下，我逃得比那只兔子还快，以免被不长眼睛的子弹打到了。
在回家的路上，气氛凝重。我知道自己没有|违规内容|的技术和灵巧。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出门啊！我怎么晓得狩猎的规则？然而，为了日后生活得和谐与平静，我还是主动表示歉意，但是主人的回应却是拳打脚踢和一连串的臭骂。
几天后，主人决定看看我是否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于是准备给我一点野外追猎的基本训练。他将一团东西放在我的鼻子下让我嗅嗅，咕哝地说着什么，然后把那团东西丢到20公尺外的杂草丛里，双手下垂，做出阻挡我冲出去的手势。我才不想动呢，我干脆躺下来了——这真是个错误的决定。主人一下子变得怒不可遏……
后面的情形也许你能想像得到，他把我抓起来，丢到货车后面，然后发疯似地飞驰。在树林旁，他把一块小香肠掷到灌木丛里。我追逐那根香肠，心想，这就是我的猎物了，于是一头钻进小树丛里，简直把整个树林搞得天翻地覆，可是仍一无所获，约莫过了10多分钟，我向后一看，天啊，什么都不见了！
我成了一只流浪狗。我想这是我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点，现在，我自由自在，可以到处逍遥了。当然，我不得不考虑三餐温饱，以及一个栖身之地。
接下来的流浪生活中充满了艰难困苦，我想这是对我的磨炼，不必过于宣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当然，我对于今后的生活抱有极大的希望。 在去往乡村的路上，我一直有种预感：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一位驾车的女士下来热情地向我问候，我有些受宠若惊，当她邀请我上车时，我简直是感激涕零了。 在女士的房舍前，我认识了未来的两个伙伴，一只是邋遢的老母狗，像是一头猎犬；另一只则是黑色、跛足的拉布拉多犬。在“家庭管理会议”讨论之后，女主人执意将我留下，使我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我舒服地躺在新家里，阳光照在我的肚子上。这个世界真是美好，浪迹天涯，好几个礼貌三餐不继的日子恍如昨日。
文章配图）
在我以正式的家庭成员登堂入室后，主人对我进行了重新包装，这也符合时代精神。但是当我被抬进澡缸“行刑”时，仍然不知所措，只有“创痛”一词足以形容以下发生的事：全身浸湿、涂抹肥皂、冲水、再抹肥皂，又冲一次水。然后他们拿出迷你“除草机”，修理我的耳朵、胡子、尾巴还有其他敏感部位。接下来的礼遇又让我忘记了这些羞辱——有好多小甜饼可吃，有人不断地轻抚我，兴奋和赞许的呼声、合照，好像欢迎英雄凯旋归来。
在我的命名大典上，显然主人们费尽了脑筋，最后他们还是简洁至上，叫我“仔仔”。不管叫什么名字，对我来说都意义不大，我所关心的是，每天都有美食，以及舒服的腹部按摩，这就足够了。
“英雄不问出处”，虽然我出身低贱，但自认为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天资聪明，有着无穷的潜力，只是缺乏社交礼仪的薰陶而已。从今以后，我要修的学分还真多。
我从来没有用碗吃过东西，用碗吃饭有点窍门——你越猴急，一头扑上去，碗就滑得越远。因此，我学会把碗推到墙角，这样就不会滑走。后来，我的技巧又更上一层楼了，我用一只爪子放在碗中央，这样碗就固定不动了。另外，我还知道吠叫要看对象、时机——如误闯进来的邻家狗，每月来访的杂志推销员，或是站在门口的陌生人。但不可每次电话一响就叫个不停，或是对好心到家中修理的水电工吠叫。当然，半夜三更，在睡觉的枕头上看到蜈蚣，也不可以大声嚷嚷。此外，咆哮或咬牙切齿也是不当的举动，更不可在花园里大肆挖掘。
我很快就学到了受人宠爱的秘诀，积累他们对我的好感，以防哪天意外或误解发生时，得以派上用场。我算是机灵的狗，家居生活的这些技巧对我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我很快就全部掌握了。当然，如果我要走向外面的世界，就必须依靠我的主人。
我的主人和一般的夫妇不一样，他们好像从来不去上班，总是热中于在厨房忙碌。还有就是他们有很多身份不明的朋友，而且都有一样的毛病，喜欢大声喧哗，喜欢喝酒，而且为此编出许多理由，比如，生日、婚礼、新年，或者岳母辞世，我还见过有人以看到第一只杜鹃为由，饮酒作乐。
人类一方面刻意地弃绝享受，另一方面却对酒爱不释手，真是太虚伪了。在酒桌上，人显示出了他真实的一面，那些彬彬有礼、道貌岸然的家伙在酒桌上风度尽失。刚开始声音不大，后来，客厅简直成了动物园，他们大杯大杯地喝，有的开始骂人，骂公司的领导，骂他们不友好的邻居，包括那些正在竞选的议员们，也成了他们发泄的对象，被不停地非常尖刻的抨击。有的人甚至哭了，大概说到伤心的事情。有的人借着酒劲，说了很不得体的话，连在场的朋友都得罪了，结果第二天他清醒后不得不来道歉。
他们总是在偷偷议论别人的隐私，对别人取得的成就表示眼红。只要躺在桌子底下，你就可以了解到很多社会新闻，人的丑恶的一面，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在我成名之前，总是感觉自己的生活太平淡，想要寻找一些刺激，或者搞些恶作剧、闯祸什么的，我甚至还差点谈了恋爱，幸亏我悬崖勒马，我觉得这些生活经历与大家分享也未尝不可。
我曾经闯过多次祸，这也不是什么太令人难为情的事，古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是狗呢？不过每次我都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那天我突发奇想，跑到楼上去了。我也知道，我的生活太枯燥乏味了。那个地方我从来没有去过，因此有种神秘感。浴室和我们的大同小异，关键是卧室里的那张床，真是好床，高度适中，光是枕头就有好几个，上面还铺着高级古典床单。我打量了很久，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到上面试一试，你知道我是富有冒险精神的。我跳上大床欢呼雀跃，并把头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享受难得的温存。我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然而晚上事情就败露了。
我低估了自己脚印的大小，也忘记了晨间散步后脚掌间犹有泥巴。铁证如山，我百口难辩，当然我得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开始我想让那两只老母狗做替罪羔羊，后来我决定发扬风格，非常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可怜楚楚地表示愿受处罚，我甚至还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最后的结果是我得到了一顿丰盛的美餐。
据我观察，人类最经不起情感的诱惑。不管是露骨的表白，深深的鞠躬，脉脉含情的凝视，还是一大早拼命摇尾示意，直至较复杂的表现，如欢喜、信赖、忠诚、谄媚等。有一回，我做了件很没有教养的错事，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只好把珍藏已久的死老鼠献给女主人，她居然感激得热泪盈眶。于是不费吹灰之力，我的罪过就被赦免了。
后来我总结出谄媚七技：①四脚朝天功；②全身打颤术；③抬爪功；④靠膝招；⑤触手法；⑥抱腿功；⑦耍宝招。因为篇幅有限，只能简言之，如果你有特别的兴趣，可以专门来找我，进行具体切磋。
善于我的那场恋爱，我想对年轻一代有借鉴作用，不妨一起来分享。当我开始有意关注那些异性时，曾感到十分羞愧，但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青春期就是这样容易冲动，特别是看到邻家那娇羞可人的小宝贝后，我更加魂不守舍。
我一有机会就溜去看它，而且乐此不疲。真爱的道路坎坷难行，但我深信凭借着一番巧思，最后必能化险为夷。你也许无法想像，我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藏身在农舍上方的草丛中仔细观看，等待最好的时机。 每天早上农舍的女主人总带着我爱慕的“芬芬”（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像是大家闺秀般，在田野中漫步，之后，再把它系在后门。这时我就会从草丛中发出缠绵的呼唤，芬芬也似乎朝我这个方向，给我一个飞吻。然而正当我奋勇向前时，农舍男主人就如同一个老怪物，挥舞菜刀，凶神恶煞地对我咆哮。但这并不能让我退却。
真正让我心灰意冷的是这样一件事。一天，米文教授到邻家作客，他有一只肥肥胖胖、四脚短小、吻部狭窄，看了教人退避三舍的狗，我想你该在狂犬病的防治海报上看过这种狗。芬芬显然和这只小肥狗交情匪浅，邻家男主人和米文教授开始把酒言欢，芬芬就和那只小肥狗在草丛间玩耍、嬉戏，这使我的大脑轰轰作响。
然而，更惨不忍睹的还在后头，芬芬像个迫不及待的荡妇，把它的情郎拉到房子的一侧——猛然冲向它，在它身上跳上跳下，四脚朝天地滚来滚去。我恨得牙痒痒的，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我已经没有勇气来叙述了，同时我的心也碎了，带着破碎的美梦，柔肠寸断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
自此，我那张梦中情人的名单，已没叫芬芬的狗。“天涯何处无芳草”，也许星期天早晨我遇见的那两只哈巴狗姊妹，才是我理想的伴侣。 这就是我的爱情悲剧。
我的发迹纯属巧合．
有位摄影师来到我住的地方要杯水喝，顺便研究一下屋前美丽的薰衣草。我只是好奇地嗅了一下，并不太想搭理他．然而，他却把镜头拉下，对着我拍了几张即兴之作。
几个礼拜后，乖乖，我居然上了杂志·哇，全彩的，鬃毛林立，尾巴上翘一只大无畏的看门狗跃然纸上．有人说．镜头后不撒谎。真是天晓得。
之后．就开始没完没了——其他杂志和星探接踵而来；新闻记者．电视工作人员、四面八方的仰慕者前仆后继，其中还有一对鬼鬼祟祟．想要贩卖过期狗食的夫妻。我都一一搞定了。
在以后的生活中，我做过模特．参加过体育比赛，欺侮过邻居的母鸡，也和可恶的猫打过架，不过总算没出什么大事．我待人接物的水平也越
来越高，频频出入高级社交场合．颇有绅士风度。而且我的心态也渐渐平和了．时间会慢慢地改变人，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
对于人，我虽然观察了这么久．但似乎还模不透。我想，要搞清楚人性这个问题，大概得花一生的时间来研究．此外，一天到晚沉思生存的
意义对健康实在没有好处。哲学家就是最好酌借鉴，到后来不是像疯狗一样乱叫，就是嗜酒成癖，或是在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里教授存在主义。
我的生活经历说起来可以写一本书，而且我也有了这种打算，已经开始构思．目前正在搜集资料。成名之后，各种纷扰令人心烦意乱。我常常到郊外的青草地上散步。每当看到那些幼小，纯真、不知人心险恶的小狗们，我就会想起自己的青年时代．少不更事，血气方刚，曾经有过美丽的梦想；面对屈辱、坎坷与挫折，曾经不屈不挠地奋斗．这些往事都会使我心潮澎湃．浮想联翩．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在回想自己的一生，你知道年纪大了就爱犯这种毛病．这也是一种怀旧，心理吧!
如果有来生，我想我还是做一只狗吧，上帝的安排永远是完美的。
[ 本帖最后由 黑豆〓我家狗【罗威纳】 于 2010-9-5 20:19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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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5 20: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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