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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原创小说《胖子》连载(人跟狗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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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6 00:13: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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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就叫胖子
  户口本和身份证上都可钉可铆地落着胖子的大名——徐胖子
  胖子生下来的时候竟然十多斤沉。拿胖子老爹的话讲“那小崽子把他妈那X都给撑成口袋了”。大概是因了那“口袋”太松的缘故,胖子的老爹从那以后就几乎再没沾过老婆的身子而在外面四处打游击,最后不幸落了一身形迹可疑的病。胖子的老爹是个识不少字儿的人,觉得面儿上挂不住,一想不开弄了瓶“敌敌畏”灌自己肚里蹬了腿儿,撇下胖子母子俩和皇城根底下四合院里的三间平房。
  老爹死的时候胖子才一岁多点儿,还是个吃屎的孩子呢。
  胖子的名字当然是他老爹给起的,也是他老爹到派出所给报的户口。谁也不知道当初他老爹为何给儿子起这么个名字,也不知道那天办手续的“片儿警”是谁,居然就答应了。其实胖子小时候是有点儿胖,可越长越没了发福的苗头,到后来除了那张特通俗的大脸上还有点儿往横里张的肉之外,其他的部位都跟名字扯不上什么干系。个儿头也不算高,刚一米七出头,属于那种混人堆儿里立马就找不到的人。
  胖子妈是当年被丈夫从山东农村带回来的。按说胖子的老爹也是老北京了,又识得一堆字儿,除了爹娘死的早还是个“独根儿”,但毕竟还有祖上留下来的三间平房,干着长途司机的活儿,别人都以为他怎么着也得娶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姑娘。等人家把那农村媳妇领回家大家才知道,胖子他爹不傻!那媳妇长得比胖子爹强多了不说,还真是个贤惠勤劲的女人。自打一嫁进这家,胖子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地也显得干净利落多了。那是人家胖子妈的功劳,街坊四邻都清楚。就算后来有了胖子后丈夫把心思放在了外面,人家胖子妈照样该怎么活怎么活,住一个四合院里的人谁也没听见胖子妈说过啥脏话儿。胖子爹死了后,街坊四邻街都觉得人家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一商量就去一起去找了街道办事处的干部,也赶上了好时候,那时候的办事处主任老张是有名的老好人,上上下下一通跑,竟把胖子妈的北京户口给跑下来了,而且还给胖子妈在街道一个小福利工厂安排了工作。钱挣得不多,可毕竟母子俩的生活算踏实了,四邻们都说这是好人有好报。有人张罗着给她再找个主儿,可人家胖子妈得了那么多好儿没磕过头,这时候居然给那些个张罗的人磕了头:“俺不再嫁人了!”——得!胖子妈由此更是在四邻里得了个好口碑。
  胖子刚出生的时候特别能吃,胖子妈的奶水不足,多亏了街坊张老三的媳妇正奶着自己的孩子,所以胖子就沾了三婶的光没少蹭人家的奶。赶上胖子爹整天不着家,这娘儿俩里里外外全靠街坊们照应着,要说胖子是靠“百家饭”活过来的也不过份。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胖子妈原来工作的那“大集体”福利工厂早就没了。胖子妈退休后就在四合院门口练上了冷饮摊儿。六十多的人了,身子骨看上去还挺结实。皇城根这片属于老市区,别的地方眼见着早都扒了旧房起了高楼,可住这儿的人慢慢地也早就断了住新房的念想儿,知道没什么大意外的话是甭想指望那好事了。不扒旧房自有不扒的道理,住这片儿的百姓们有明白那道理的也有不明白那道理的,反正也都习惯了,接受了,就这么继续在这儿过着日子。
  在街坊四邻眼里,胖子算是个好人。虽说不够太聪明,可毕竟也把书念完了初中。赶上最后一批上山下乡,在河北农村吃了三年多棒子面儿,返城后分配到锅炉厂当了工人。改革开放后胖子跟几个哥们们头拨儿下了海,开始是倒衣服,又倒电器、倒水果,倒来倒去,没见胖子发财。胖子自己说过:“没发财的命,也没赔什么。”于是四邻们就越发觉得胖子是个实诚人,成不了能发大财的奸商。
  胖子平时话不多,当着自己老妈的面儿可从来不敢说脏话,而且甭管是谁,骂他爹骂他祖宗八代都没事,可只要捎带上类似“你妈的”这样的话,他敢跟人玩儿了命地滚。胖子说过“我妈不易,谁也不许骂我妈”。
  胖子对街坊三叔三婶也是毕恭毕敬的。从小学起,三叔家凡出力气的活儿几乎都让胖子给揽过去了,连三叔自个儿都承认自打用上煤气后都不知道怎么去换煤气罐。
  十年前还见胖子偶尔往家领来过几个姑娘,都以为到了该喝他的喜酒的时候了,可谁知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没了动静。等四邻们问起他,他都是嘿嘿一乐,说人家没瞧上咱。瞅着他那别人急自己反倒不急的样儿,渐渐地也就没人再往深里扫听。胖子妈倒是跟四邻们透了点儿底——胖子的脚丫子打小就奇臭无比,处了几个女朋友都是因为无法接受胖子的脚丫子才跟他吹的。
  到底是不是这原因大伙儿也不清楚,但谁都知道胖子的脚丫子是有点儿臭得很不争气。尤其是到了夏天,只要胖子在家,还没进四合院就能闻到那臭味儿。为这事儿街坊们没少替他操心,有无偿给他提供祖传秘方的,有送给他什么“西施兰夏露”的,有送他各种各样除臭鞋垫儿的,胖子该试的都试过了,都没用。大伙儿可都知道,人家胖子的脚丫臭绝对不是当事人偷懒不洗的原因造成的,为了不至于太干扰四邻的日常生活,胖子洗脚丫子的次数经常比洗手的次数还多。
  总的来说,胖子母子俩在街坊眼里都属于那种用不着锁上门防范的好人。母子俩各有各的一大特点,胖子是脚丫子的问题,胖子妈是在北京生活了四十年却口音坚决不变,依旧是一口地地道道的山东话。另外,胖子妈还有那么一点神秘的地方,那就是从来不跟别人聊自己老家的事儿,谁也没见胖子家来过他妈老家的亲戚。问胖子妈,她总是避而不谈换了话题;问胖子,他也是摇摇头:“不知道。我妈从来没跟我说过。”
  胖子最近几年不干“倒爷”了,一门儿心思研究起了彩票。可能胖子真是命里没有发财的影儿,几年下来,除了给家里折腾回一堆像暖瓶、高压锅、毛毯、香皂、毛巾之类的奖品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他自己现在一直骑着的那辆山地自行车。胖子妈辛辛苦苦练摊儿挣了点儿积蓄基本都让他奉献给彩票中心了,所以胖子觉得对不起老妈,总想赢一把特奖。胖子妈面儿上看去没为这事发什么牢骚,还把胖子弄回家的那些日用品时不时分送给了街坊四邻。有街坊劝胖子别再瞎折腾了,胖子妈反而出来打圆场:“让他弄吧。总比吃喝嫖赌强。”胖子自己只是习惯性地挠挠大脑袋,嘿嘿一乐完事儿。
  谁都不知道,只有胖子自己心里门儿清:我就是想发财!

(未完待续)
2#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3:37 | 只看该作者
(一)
  胖子做梦也没想到天上居然真会掉下馅儿饼了,而且,那馅儿饼不偏不依单单掉下来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那还是年前的事了。
  那天晚上胖子到一“发小儿”老凯家去玩儿,喝了点儿酒,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胖子骑着山地车晃晃悠悠走到离家还有不到一百米的胡同口,冷不丁看到眼前窜出一黑影挡住了自己的去路。这一惊可把胖子立马吓出一身冷汗,身子不知为啥不听了使唤,“咣噹”一下就从车上栽将下来。得亏天冷穿着棉大衣,那当时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右腿膝盖硬生生磕在马路牙子上疼得直呲牙。恍惚之中正琢磨着如何正当防卫呢,却听挡路那人开了 口:
  “大哥,摔疼了吧?”
  ——是个女声!
  胖子顿时把心搁回了肚里,慢慢爬起来,一面借着路灯昏暗的光亮拿正眼打量着对方。但见是一裹着老式棉猴的中年母女,四十来岁的样子,慈眉善眼的,跟拦路抢劫的歹徒根本就不是一档子事儿。
  胖子扶起车,来回推了两下,看那车倒像是完好无损,心更踏实了。他一手扶着车,一手揉着自己的右膝盖,这才说了话:“我说大姐您半夜五更的杵胡同口当间儿干吗啊?要不是我身手敏捷还不把您撞出个好歹来?”
  “是啊,是啊。都怪我。”中年妇女边说边腾出一只手想帮胖子揉那膝盖,“您没事儿吧?”
  胖子连忙往后褪了一下:“没事儿没事儿。没撞着您就成。”
  胖子说着就想骑上车走。
  “哎!我说那大哥,您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求您呢。”中年妇女又挡在了胖子车前。
  这下胖子可真有点儿紧张了,他暗自琢磨:感情还真有猫儿腻啊!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四合院大门,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形势,猜测对方应该没什么同伙潜伏着,于是索性把车支在原地,腾出俩手以备不测,面向了那妇女道:
  “有事儿说。”
  “是这么回事。”对方像是为了让胖子看清楚自己边说边把棉猴的帽子撩到了脑后,“我是密云那边儿的人,养狗的。今儿到城里来卖狗,还剩下一只没卖出去,又不想再带回家。刚才走到这儿瞅见您过来,想求您买了。没承想把您吓着了,真对不起您了。”
  胖子没言声儿。
  那妇女从棉猴里摸出一个布包:“大哥,您瞅瞅,这可是稀罕种儿。您要是懂行儿就买去得了,两百块钱,就算帮帮我了。大老远的,我还得赶回家呢。”
  胖子顺手接过那布包,打开,看到里面包着一只个把月大的小狗。凑近路灯再仔细看,没觉得那小狗有什么稀罕的模样儿,就随便问了一句:“什么种儿啊?”
  “我也叫不上名儿,反正再长长就能看出不一样来了。”
  “不要。”胖子把包递给中年妇女。
  对方没接:“大哥,求您了。它要不是个稀罕种儿,天打五雷轰让我上了大街就让车给撞死!您就留下吧。啊?”
  胖子又把包打开看了看,这回那小狗好像有点不高兴有人打搅自己的好梦,冲胖子呲了呲刚长出一点儿的白牙,露出些许凶相。随即,胖子觉得布包湿了一片——小狗撒了泡尿。
  “您瞧您瞧,跟您多有缘啊。一整天了都没撒尿,见到您就尿了。”妇女讨好地笑道。
  胖子的心让那小生命一泡尿给浇软了。
  “我身上就带了一百多块钱,您看……”胖子说的是实话。
  “成。成。成。”妇女急忙应道,“有多少算多少吧。”
  胖子把兜里的一百多块钱都掏出来给了那妇女,对方也没数数,一把揣进棉猴里:“谢谢您大哥。那我就走了,您好好照顾着小狗吧,还没起名儿呢。”
  “这么晚了,您怎么回家啊?”胖子问。
  那妇女边走边说:“不远儿就有公共汽车,您甭管了。”
  胖子把布包放进车筐,推起车就往家走,突然想到不对劲——这么晚了哪儿来的公共汽车?
  再一回头,哪里还见得那中年妇女的影子!
  胖子觉得头皮一紧,骑上车飞快地窜回了四合院。
  话说胖子回到家,钻进自己的小屋先喝了一大杯凉白开定了定神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布包放在床上打开了,像捧豆腐似地双手把那小狗换了睡觉的地儿,顺手把那带着尿骚味儿的布包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小狗通身儿长着奶白色的短茸毛,摸上去还有点儿硬硬地扎手。小尾巴很短,尾巴尖上也没有通常家狗有的一点深色。胖子对狗的了解甚少,只知道尾巴短并且没杂毛的多半不是孬种。
  翻来覆去研究了老半天,胖子也没看出那小狗到底哪儿有什么稀罕的,直到那小东西又长大嘴巴打了一个懒懒的哈欠,胖子才注意到它那脸儿有点跟通常见的不太一样。吻短,加上脖子肉乎乎的,所以越发显得脸儿平。后来胖子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那小狗的鼻子不是一般的黑色,而是透着一种暗暗的红。
  胖子突然想到忘了问那妇女这小狗的性别,于是翻过它的肚皮,看到了搞不清楚是不是小鸡鸡的一撮毛。大概是动作有点过硬,那小狗显然是很不高兴被人动了隐私部位,猛然睁开双眼,迅疾地在胖子右手背上咬了一口。胖子“哎咬”一声缩回手,没顾得上手疼,却被那小狗睁大的双眼给慑住了——那分明是一对绿旺旺的眼珠子!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胖子傻了眼!真没听说过有绿眼珠的狗啊!
  胖子赶忙抄起电话拨通了老凯家。
  看来老凯是睡了,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谁啊?这么晚啦!”
  “老凯老凯,我是胖子。告你一事儿,我这儿掏换了一宝贝儿,你快点儿来我们家看看。”
  “什么呀?你说清楚点儿!”老凯在那边老大不愿意。
  “我刚买了一小狗,红鼻子,绿眼珠。你赶紧,快来啊!”
  “喝多了吧?那不是猫啊?”
  胖子急了:“谁骗你睡都不是人!向毛主席保证!真是红鼻子绿眼珠的。我还纳闷儿着呢,你以前养过狗,懂得比我多,所以才让你过来看看。打车来,快点儿!”
  “不是骗我去玩儿牌吧?”老凯还是不相信。
  “行啦行啦,瞧你事儿事儿的。麻溜儿的!”
  胖子放下电话,扭头一看,那宝贝儿小狗已经在他枕头旁边拉了进门的第一泡稀屎。

  老凯还真是打车来的。胖子还没把新床单换利索呢,他就进了门。
  一看那小狗,老凯也傻了,只知道捧着那小东西翻过来覆过去地仔细打量着。
  一边的胖子急了:“我没说错吧,是不是有点儿意思?”
  老凯半天憋出一句话:“不是猫。”
  “我当然知道不是猫!”胖子不屑地,“那小崽子挺厉害的,刚还咬了我一口。你瞧,还有几个牙印儿呢。”
  老凯一看,乐了:“得,赶明儿你得先去打针。半拉月,得打七针呢。”
  “不至于吧?也没出血。”胖子皱了眉。
  “别介,您还是踏嚒实地去把针打了。我可不想有个带着狂犬病菌的哥们儿整天在我自个儿身边儿晃来晃去的。”
  “打针得多少钱啊?”
  “八十。”
  胖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原以为捡了一便宜,谁承想还是把二百块给补齐了。”
  胖子把事情经过详细地跟老凯讲了。讲到那妇女莫名其妙突然就没了影儿的时候还有点心有余悸。
  老凯不以为然:“八成是你喝多了看花了眼,好好的大活人能一下就没了?切!不过我看花二百弄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倒是真值啦!”
  “是吗?难不成还真像那女的说的是个稀罕种儿?”
  老凯摸出香烟点上,露出一付慎重考虑的嘴脸:“我也拿不准了。再天找个明白人儿问问吧。”
  “你瞧瞧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连这都看不出来,真够傻的!”
  “搁谁都得傻!”胖子乐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凯就陪着胖子去打了针。然后在老凯的带领下俩人去了通州一个叫“歪子”的大哥家。那歪子可是北京城养狗圈儿里数一数二的名人,五十朗噹岁了,早先自己养狗发了财,后来在通州开了最大的养狗基地。老凯也是以前养狗时认识的歪子,他觉得胖子刚得那宝贝儿小狗只有像歪子级别的人物才可能给出个权威的说法。
  不巧的是歪哥出门儿没在家,俩人只好候着,一面也凑到来挑选狗的人堆儿里瞧个热闹。老凯再三嘱咐过胖子,不见歪哥的面儿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小狗拿出来给人瞧。胖子已经给小狗换了新包,是一个红色的平絨料的手提包。胖子把那宝贝儿一直捧在怀里。
  到这儿挑选狗的主儿可没见像胖子和老凯这样挤着公共汽车来的,人家不是开着宝马就是驾着奔驰。看到满院里停着的名车,胖子心里直骂娘。
  刚有一对年轻夫妇挑了一对儿纯种“八哥”狗崽儿,喊价两万,人家漫不经心地还了个一万五的价儿就成交了。
  那边儿刚完,这边儿又有人花四万整买走了一只仨月大的德国“黑背”。买主一面掏着卡卡响的崭新现钞,一面直抱怨今儿个没买到公母一对儿。
  胖子算是开了眼啦!
  望着欢天喜地抱着新买的狗儿的主人那绝尘而去的名车,胖子伸手捅了捅老凯,小声道:“哎,我说,这些不是歪哥找来的托儿吧?”
  老凯摇头:“歪哥犯不着那么累。人家生意做火了,来的人上杆子往这儿钻,没见都脱销了吗?”
  胖子咂咂嘴:“我靠!这XXX歪哥一年得捞多少银子啊!”
  “命里带的。瞅着搓火了不是?”
  “那倒不是。”胖子不愿让哥们儿瞧不起,连连摇头,“我就是觉得咱们太可怜,怎么就没人家那命呢!”
  说着话的工夫,打院外轰然开进一辆V6大越野车。老凯道:“歪哥回来了。”
  看到歪哥,胖子才知道原来那其貌不洋的黑汉子是因为一条腿有点瘸才落了这么个绰号。
  老凯让胖子先等着,他自己凑上前跟歪哥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冲胖子招招手让他过去。歪哥挺善解人意,没在当院里就让胖子亮出那宝贝儿,而是领着他俩进了一间屋才对胖子说了一句:“兄弟,拿出来瞅瞅吧。”
  胖子就地摊开了红包,把小狗捧到了歪哥的眼前。
  歪哥大咧咧地伸手揪住小狗的后脖子举到自己黑脸跟前,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
  胖子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从哪儿弄的?”歪哥终于又问话了。
  胖子把头天晚上的事怎么来怎么去跟歪哥道了个明白,连那小狗制造第一泡大小便的经过也没落下。
  “哦,哦……”歪哥频频点头。
  老凯急忙插话:“歪哥,您瞅这小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种儿啊?”
  歪哥把小狗还给了胖子:“兄弟啊,不瞒您二位说,我也说不上了。真他奶奶的见了鬼了,还是头一回看到红鼻子绿眼珠的狗呢。有点儿意思,有点儿意思。”
  老凯紧跟道:“那您说这小玩意儿能值点儿钱吗?”
  胖子简直不敢往下听了!
  歪哥沉默片刻,道:“没见过的东西我也不敢瞎说,不过二百块钱买来的绝对值了。您这位兄弟是什么意思?想倒手卖了?”
  胖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看着老凯。
  老凯冲胖子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歪哥说:
  “歪哥,您要是收的话,能给个什么价儿?”
  “两千。”歪哥连个咳吧儿都没打,“要是一对儿嘛,还应该能商量,不过最高也就是五千吧。”
  这回论到老凯不知说啥了,他看着胖子,那意思是让他自己拿主意。
  胖子也不含糊,坚决地摇摇头:“我们不卖。就是来跟您打听打听的。”
  歪哥笑道:“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愿意自个儿养着玩玩儿也不赖,最好能找到那买主再弄个公的配齐了对儿。到时候玩儿够了想出手的时候就给我打个电话,北京城找不出比我还能再高出价儿的主儿。”
  “那谢谢您了歪哥!我们走了。”
  “哎哎,慢走呢二位兄弟。”他又冲外面喊道:“李秘书!把我的名片给这兄弟俩!”
  哥儿俩是打的回的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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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4:17 | 只看该作者
(二)
  要不说那老凯跟胖子是“发小儿”呢,俩人的关系那可是真真不一般。老凯的大名叫凯大伟,打小人家就老凯老凯地叫他,结果后来知道他真名的人都不多。起先老凯也住胖子现在住的这四合院里,哥儿俩是同年生人,打小一起光屁股长大。老凯家后来搬走到海淀区了,但俩人还是有事没事爱凑一堆儿。想当年一起下乡的时候,胖子曾为偷老乡的蔬菜而被一群人抄家伙追到了知青点,老凯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搭救哥门儿,结果右半拉屁股被老乡锋利的铁锨砍了血呼啦嚓一条长长的大口子,到卫生站生生缝了38针,到现在那屁股上还留着一道跟拉链似的大疤。
  老凯早就结婚了,还没要孩子呢就又离了。原来那媳妇叫郭燕,也是当年的中学同学。胖子至今见到人家还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不过他也知道那俩冤家今生没了破镜重圆的戏,不为别的,就为当初离婚的起因是人家郭燕在家抓了老凯跟别的女人正那个的现行。郭燕已经又嫁人了。
  老凯原来也在一国营工厂干电工,跟胖子前后脚下的海一起当了几年“倒爷”。他是最早从那圈子里撤出来的,后来就跟人合伙在中关村做起了拼装电脑的生意。老凯是见过大钱的人,生意好的时候真狠赚了几笔,可他是那种挣一个敢花俩的主儿,到手的那些钱不是让他扔到了牌桌上就是花到了女人身上,混到现在虽然还在中关村支着个摊位,也是说死不死说活不活的状态。
  胖子妈知道老凯身上有好多毛病,但看在哥儿俩打小在一起长大的份上,再加上人家的屁股为自个儿的儿子还落着伤疤,所以她也就容忍了胖子一直跟老凯交往。要不然的话,她一句话胖子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把老凯往自个儿家里领。老凯从小就管胖子妈叫妈,起先胖子妈还爱答应,可到后来也就是支应的份儿了。原因双方都门儿清,连胖子也明白。老凯脸皮厚,管您答不答应的,我这里照叫不误。

  话说这哥儿俩打着的由歪哥那儿屁颠儿屁颠儿地回了家,一闷子扎进胖子的小屋可就商量开了宏伟大计。
依老凯的意思,无论如何得先找到那卖狗的中年妇女,再买一只小公狗配齐了对儿,然后回头找歪哥要个好价钱卖给他。老凯估摸着说什么也能卖到一万块钱。
  胖子可有自个儿的蔫儿主意:“咱不傻不苶的干嘛非得卖给歪哥啊?那小子挂相,我今儿瞅着他就一脸奸样儿。甭说一万了,我看凑齐了对儿两万也打不住。”
  老凯深深地嘬了一口烟:“有可能吧。”
  “你就瞧好吧。”胖子“啪”的一下拍了拍大腿,“我说最近怎么老是左眼猛跳呢,感情是真该发财啦!唉,  我说老凯,这要是挣回两万块,咱哥儿俩一人一半儿行吧?”
  “先别想那么好,找着那卖狗的娘们儿再说吧。”
  胖子像没听见,掰着自个儿的手指头算计着,“一万,我先还给我妈六千,再买个手机。哼,XXX我瞅胡同口那收破烂儿的四哥都整天举着个手机叽哩哇啦的真憋气,这回咱也鸟枪换了炮。你说是吧?”
  老凯撇了撇嘴:“再呢?”
  胖子挠挠大脑袋:“再?再就没钱了啊。”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还以为您这儿有什么宏伟大志呢,原来不过如此啊!”
  胖子不解:“你、你什么意思?”
  老凯重新点上一棵烟:“您就没想到再多挣点儿?”
  “怎么个多挣点儿?”
  “你想啊,配齐了对儿,咱急着卖干嘛啊?等它们下了崽儿再卖不是老有钱挣吗?”
  “嘿!”胖子一下从床上蹦到地下,“对啊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就这么着,咱以后吃上这狗东西啦。”
  “你还是先给那狗东西起个名儿吧。”
  “我想好了,就叫它宝贝儿。”
  “太俗!太俗!”老凯猛摇脑袋,“一听就带着娘们儿腔。坚决反对!坚决反对!”
  “那、那你说。您倒是来个不俗的我听听。”
  “移我的意思啊,它不是红鼻子绿眼珠吗?那就给他起个洋名,叫克林顿怎么样?美国总统,值钱!”
  胖子在屋里来回踱步:“不好,万一影响了两国关系,那事儿可就大了去啦。”
  “至于吗?”老凯一脸坏笑,“要不就叫拉登。”
  “也不行。那拉登又不是绿眼珠。”
  “瞧你那样儿,跟真的似的。我看这么着吧,你不是把那狗东西一直当宝贝儿吗?那就干脆管它叫儿子,还有什么比儿子更亲的。”
  “就是它了,儿子!”胖子的大脸笑开了花。
  哥儿俩商量来商量去,终于拿出了一个具体的行动方案。老凯当天就回家把自个儿的一万块积蓄拿过来当作实施计划的“启动资金”,而且还借了辆两轮摩托车当作交通工具,带着胖子直奔了密云去找那卖狗的妇女。胖子手头是真没钱了,还不想现在就把好消息告诉老妈,所以只能把零钱凑凑买了点狗粮狗食罐头。估摸着到密云找人得有几天,所以哥儿俩决定把“儿子”随身带着。
  傍晚前俩人就赶到了密云,找了一家廉价的小旅馆,办完手续,马不停蹄就开始像一对儿猎犬似的四处打听开了。
  他俩万没想到行动刚开始就碰到了难题——前后花了整十天工夫,几乎把密云翻了个底儿掉,最终的结果是谁都不知道有那么个卖狗的中年妇女!
  头几天哥儿俩还相互鼓励要咬紧牙关克服种种困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越往后俩人的底气越不足。到第十天晚上,哥儿俩当机立断再次作出重大决策:返回京城。

  胖子妈十天没见儿子在家,正急得上火呢,见胖子跟老凯俩人灰头土脸地进了家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审讯:
  “恁俩上什么地上疯去咧?恁看看,恁好上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子咧?都老大不小的人咧,怎么就不知道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嗫?哦,这是恁的家啊还是恁的旅馆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胖子知道老太太一叨唠就没完没了,赶忙拉着老凯奔了自己的小屋,扭头冲妈说道:“妈,我们到密云帮朋友家盖房去了。累坏了,先歇会儿再跟您说行吗?”
  胖子妈一跺脚:“盖房?恁俩给人家盖猪圈都没人要!吃饭了没有?要不要给恁俩弄点吃的?”
  “不用了,妈。您老就歇了吧。”这回是老凯说的。

  进屋把“儿子”先在床上安置好了后,胖子冲照样鼾然大睡的小狗发起了牢骚:
  “儿子哎儿子,我说到底谁是谁的儿子啊?我们哥儿俩跟孙子似的满世界给您找对象,您瞧您睡得倒踏实。您真是我们的亲爹啊!”
  老凯四仰八叉倒在床上,闭着双眼:“说明白了啊,那可是您的儿子,愿叫亲爹可别拽上我。”
  胖子白了他一眼:“那你也是它大爷,这没错吧?”
  “嗯。这么说还凑付,谁让我大你俩月呢。”
  胖子凑进小狗恶狠狠地:“儿子,冲我们为您累成孙子的份儿,容我跟您说句糙话儿吧。我操你大爷!”
  老凯乐了:“你丫还是变着法儿骂我呢。”
  正在这时,街坊张三叔敲了两下门径直进了屋。瞧见老凯也在,道:“呵,俩兔崽子都在呢。”
  胖子和老凯赶忙起身下了地招呼三叔让座。三叔摆摆手:“我不坐了。就是来告诉胖子一声,赶明儿帮我们家把那俩煤气罐都换了。快过年了,怕不够使的。”
  “哎哎,您放心吧三叔。明儿一早我就给您去换了。”胖子应着。
  三叔刚要走,不料看到了放在床上的小狗,便扭了身子转过来凑到了跟前:“我说,什么时候玩儿上宠物了?吃饱了撑的吧。”
  胖子想挡住小狗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陪着笑脸道:“嘿嘿,是朋友的,跟这儿搁几天。咱哪有那雅性啊。”
  见三叔趴在小狗跟前仔细观察着,哥儿俩知道这下露馅儿啦!
  三叔扭过脸,瞧瞧胖子,又瞅瞅老凯:“小兔崽子,踏么实的跟三叔说,这是谁的玩意儿?”
  老凯抢先道:“三叔,真是朋友的。我们哥儿俩养不起这东西。”
  三叔不信:“甭跟我来这套!这样的稀罕玩意儿谁能搁在你们这儿?偷来的?”
  胖子没办法了,只能一五一十交代了。临末了还信誓旦旦补充了一句:“谁要是说一句瞎话谁都是大家伙的孙子!”
  三叔听完胖子的叙述,刚才审视哥儿俩那瞪圆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对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哥儿俩,他自信真较了真儿哪个也不敢跟他撒谎。
  “既是这样,那我看你们小哥儿俩的计划有点儿问题啊。”三叔这才一屁股坐在床边,摆出了一付预备训导的架式。
  老凯道:“依您的意思是……”
  “让我说啊,那卖狗的女人肯定不会把自个儿的底细告诉胖子,因此呢,你们去密云的计划纯粹就是瞎掰。”
  胖子跟老凯对视片刻,不由不频频点头。
  三叔继续道:“但是,按胖子说的,那女人说话没外地口音,那就证明她还是咱们北京的。我分析的没错吧?”
  哥儿俩点头动作加大如捣蒜。
  “那么,你们该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了。”
  “怎么办?”哥儿俩异口同声。
  三叔双目一瞪,掷地有声:“扩大搜索范围,找遍北京城。”
  在四合院街坊四邻眼里,三叔算得上是有学问的人了。据说他是“老三届”的大学生,学地质的,后来稀里糊涂成了“右派”,当年被狠狠修理过。平反之后回地质研究所工作了没几年就办了“病退”,不愿意干了。平时就爱弄个花鸟鱼虫什么的,有事儿没事儿的还爱哼哼两句京戏,不过因为无音不全一哼哼就跑了调,所以听从了街坊们的忠告改成自个儿闷在屋里哼哼了。三叔心眼儿好,谁家有个事儿五的都爱请了他去给,出个主意,断个是非,三叔有求必应。三叔哪儿都好,就是说话老带“脏口”,他自个儿说是在四合院住了大半辈子给“熏陶”的。街坊四邻也没为他这有点“诬陷”整个院的人的话去较什么真儿。
  那三婶以前跟胖子妈在同一街道富丽厂工作,后来转到街道办事处当了十来年国家正式“初级”干部,也早退休了。老两口唯一的闺女张晶晶可是四合院这一代人里最有出息的——先是考上了北大中文系,毕业分配到市委没两年又调到了外交部,三年前派到美国纽约联合国总部去做什么谁也猜不出的事儿去了。晶晶嫁的老公是个外交官,两口子在西坝河外交部公寓大楼哪儿分了大四居,早就张罗着让三叔三婶般过去一起住,可人老两口死活不去,说是“舍不得四合院的老街坊”。
  三叔今儿偶然碰到胖子老凯哥儿俩的事,并且郑重其事地经过分析后做了新的决定,哥儿俩可就怵了头。您想啊,找遍北京城,说起来容易,真去找可就应了那句俗话“大海里捞针”。十天的密云之行已经把哥儿俩折腾得跟三孙子似的,再按三叔说的“扩大搜索范围”,那得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那卖狗的妇女啊!找不到她,就没法儿给“儿子”找来对象,找不来“儿子”的对象就配不成对儿,配不成对儿就发不了财。
  发不了财胖子可说什么也想不通!
  哥儿俩整整一宿没合眼……
  眼见着第三包香烟都抽完了,老凯才想出一撤来:“咱们在晚报上登一寻人启事怎么样?总比满世界瞎撞强吧。”
  胖子长叹一口气:“登就登。找也得找。反正咱不能让到手的财飞了。”
  “那赶明儿咱们还是请三叔给写个寻人启事吧。”

  三叔毕竟是三叔,次日不但应了哥儿俩的请求给写了寻人启事,还通过关系找到《北京晚报》编辑部一位朋友把那启事给“加急”排到了前面。
  两天后见了报——
  寻人启事:女,姓名不详,年龄四十左右,北京口音,系养殖宠物狗业内人员。半月前曾将一小狗卖给本市西城区徐先生,徐先生急欲再付重金酬谢。请知情者见报速与徐先生联系,电话13611227456,(24小时恭候)。
  连登报带请人家编辑吃饭带买手机买卡,老凯又破费了五千多块。
  胖子和老凯哥儿俩可没敢坐家里静等那登报或登报后知情者的电话,俩人马不停蹄地按新计划又窜到了昌平继续搜寻任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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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4:47 | 只看该作者
(三)
  在昌平的第三天中午,胖子那新配置的手机头一回有了动静。
  当来电铃声响的时候,哥儿俩正垂头丧气刚从一家养狗专业户院里碰了钉子往外走着呢。听到美妙的铃声,俩人心跳骤然加剧!胖子激动得掏了半天才把那手机从贴胸的衣袋里掏出来,按下接听键的刹那间,胖子的大脸上已经往下淌了汗。
  一接电话,是三叔的声音:“胖子!是胖子吗?赶紧回来!我约了个日本人,要高价买你那儿子!”
  胖子颇感失望:“日本人?”
  “对。”三叔道,“立马回来!人家明儿就得回国了,特意过来的。你小兔崽子还真得发大财啦!见面再说吧。抓紧啊!”
  老凯在一旁支着耳朵凑近听了个仔细。
  胖子在大衣上擦擦手机上握出的汗:“没脾气。三叔发话了,那就先回吧。”

  原来是三叔那编辑部的朋友的一个朋友正巧在一家日本大公司当翻译,偶然聊天说到这事儿,就告诉了自己的日本老板。老板有个癖好,转爱收藏稀罕物。一听有那红鼻子绿眼珠的小狗就坐不住了,非得马上见本主。翻译朋友就立刻给编辑部朋友打了电话,编辑部朋友立刻给三叔打了电话,约好了今天下午两点在四合院见人验货。
  胖子老凯哥儿俩赶到家快两点半了。拐进胡同就看到四合院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新款奔驰,知道多半是那日本人的。
  三叔听到动静就急急忙忙迎了出来,拉着胖子往自个儿家走,边走边耳语道:“别去你那屋了,臭哄哄的,影响不好。”
  几方人员见了面,日本老板和那翻译又是鞠躬又是奉名片,三叔给大家相互介绍的时候也没了往日那随口就带出来的脏话,弄得胖子和老凯不由自主感受到了国际交往那不熟悉的庄重气氛。等大家落了座,胖子才注意到那日本老板看上去有五十来岁,长得跟葛优似的。那翻译倒是眉清目秀人高马大,不但说话的时候总带着笑,连说的中国话也是地地道道的北京音儿。
  通过那翻译,日本老板说明了来意。胖子让“儿子”也亮了相。
  日本老板双手捧着“儿子”也露出了在胖子老凯意料之中的傻呆样儿。
  日本老板跟翻译嘀咕了一通,翻译问胖子:“我们老板问您是不是就这一只?”
  胖子点头。
  嘀咕之后再问:“能不能找到一对儿?”
  胖子摇头:“没准儿。”
  日本老板这回跟翻译嘀咕的时间长了许多,翻译透了底儿:“我们老板说一只的话只能出50万人民币,要是能有一对儿,可以出200万。”
  胖子暗中强迫自个儿那不争气的两腿别哆嗦,嘴里可就没了话。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老凯和三叔也不敢坑声了。
  现场本有些庄重的气氛骤然增添了不少凝重。
  见胖子沉默不语,日本老板赶紧又跟翻译嘀咕。翻译道:“我们老板说,嫌少的话价钱还可以商量,而且我们可以付现金。”
  胖子还是不说话。他暗暗掐了掐自个儿的大腿——哆嗦得更剧烈了。不是梦!
  老凯实在忍不住插了嘴:“最高能给个什么价儿?”
  翻译:“100万一只,500万一对儿。到头啦。”
  三叔跟对方道:“您二位先稍候片刻,我们出去商量一下。”
  对方连连鞠躬。
  三叔带胖子老凯到了北屋,掩紧了屋门,压底了声音:“我说胖子,还犹豫什么呀?100万啊!你们娘俩儿八辈子也挣不了100万。还不赶紧应了,人家可说的是给现金。”
  胖子看看老凯,捂着嘴咳了几下:“你的意思呢?”
  老凯耸耸肩膀:“是你的儿子,你自个儿拿主意。”
  胖子低下大脑袋,用手在上面挠啊挠啊,终于挠出了声:“那你们谁也别劝我了,让我考虑考虑吧。”
  三人回去后把这方的意思说了,对方表示可以延期回国,给三天时间考虑。
  送客的时候老凯拍拍翻译的肩膀,道:“哥们儿,您可比您那老板还像日本人。”
  翻译俊脸笑得更开了花:“哦,您懂日语啊?”
  老凯猛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说您那鞠躬比您老板鞠得都地道。”
  翻译一楞,转身就走,嘴里清清楚楚骂出了声:“操!”
  三天后胖子就给日本老板回了话儿:不卖。
  话说胖子和老凯继续着在昌平满世界寻那卖狗妇女的同时,四合院这边儿可就热闹开啦!都是三叔那张破嘴给找的麻烦,这每天往这儿来瞧新鲜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连派出所的片儿警小李子都惊动了。
  胖子不在家,小李子只好向胖子妈了解情况。可偏偏胖子妈对这事儿还整个蒙在鼓里呢。小李子无功而返,临走告诉胖子妈,让转告胖子回来赶紧去趟派出所。本来胖子最近就老不打招呼连着不着家,这天天总有人来打听胖子的“儿子”,再加上派出所小李子也登了门,胖子妈的心说什么也放不下了。
  三叔知道自个儿闯了大祸,更不敢跟胖子妈解释了,也没敢给胖子打电话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儿。
  又过了几天,胖子老凯回家取换洗衣服的时候,看到四合院里有不少住在四周的老熟人和不认识的“生脸儿”,还以为院里谁家出了什么事儿呢。等到胖子妈一通唠叨和三叔的简要解释后,哥儿俩才放了心。胖子把“儿子”藏在屋里,出门跟院里等着瞧新鲜的人再三说明那狗“儿子”已经让给朋友了,好歹才把那些人给送走。
  胖子没顾得上跟自个儿的妈解释,先跑到三叔屋里实实在在地发了一通牢骚,埋怨三叔不该把风儿透出去。三叔知道自个儿里亏,只得耐着性子头一回让“小兔崽子”给数落了个痛快,还得保证以后再有人来都由他去打发走。
  为了不让老太太起急,胖子又让老凯骑着摩托车带着去了派出所。小李子了解了大概情况后倒没说什么,就是提醒胖子既然养狗就一定注意先把该办的手续办齐了。
  胖子起先还不知道小李子说的“手续”是什么,还是老凯在一旁悄悄告诉他是让他办那“狗证”。
  按老凯的意思根本就甭听小李子那一套,可胖子坚决不同意。他讲话了,“咱这可是百万身价儿的儿子,不吃不喝也得有个名份”。
  不吃不喝当然不至于,但老凯那一万块“启动资金”已经用得没剩几百块了。关键时刻三叔立功赎罪出了把子力,融进了一万块资,代价是胖子老凯答应等以后见了效益分他20%的股份。
  给“儿子”打了针去办手续的时候碰到一点小麻烦——人家无法确定这狗的品种。后来只好在那一栏填写了“不详”。连来带去地又花了五千多。“儿子”的名份有了,美中不足的就是狗证上那醒目的“不详”两字,胖子越看越不忿儿,一定让三叔再想办法找个明白人儿给“儿子”验明了正身。三叔拍着胸脯子保了证:不出三天完成任务!
  这些事儿总得来说还算办得顺利,胖子跟自个儿的妈哪儿可就费了大劲啦。老太太可不信那邪的,胖子把“儿子”捧到她跟前,她也就是爱搭不理地斜了一眼,说:“看啥?有啥好看的?再看它也是个狗崽子不是。俺就不信咧,就这么个小畜牲能卖一百万?还花那么多钱办什么狗证。俺那会儿办了北京户口也没花一分钱啊!”
  胖子知道老太太心疼的是钱:“妈,您放心,咱不是那种有了儿子忘了娘的人。等发了财,我先把您那摊儿给撤了,让您老人家好吃好喝慢世界旅游玩儿去。”
  “俺不听些这个。”胖子妈伸手一指那小狗,“忘不忘恁老娘俺等着看,恁可别拿这个当俺孙子来骗俺。有本事赶紧给俺领回来个媳妇生个儿子俺就烧高香啦。”

  好不容易把老太太这一关过去了,胖子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安全。
他觉得既然给“儿子”办了证,以后知道此事的人会越来越多,总编瞎话儿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当务之急无论如何得把“儿子”的安全问题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老凯和三叔都一致举手通过了新的计划:给小屋安装防盗门,窗户上也要安装钢栅栏。具体的分工是:胖子老凯继续搜寻,三叔负责安装。
  要说这“儿子”到了新家也快一个月了,除了能吃能喝能拉能睡之外,体重没见长多少不说,到现在还没听见它叫一声。好在没出现大家最担心的现象——那红鼻子还是红鼻子,绿眼珠还是绿眼珠,尾巴还是那么短,浑身的毛还是那么硬。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胖子老凯决定在家呆到“破五”在继续转移到延庆搜寻,顺便也让“儿子”在家好好过个年。

  过年这几天,胖子家又出了几档子新鲜事儿!
  第一档子事儿是小狗的“正身”让三叔找的明白人给验明了。
  第二档子事儿是胖子当年交的女朋友中最年轻最漂亮的哪个叫英子的大年初一给胖子妈拜年来了。
  第三档子事儿是胖子终于又见到了那卖狗的中年妇女!
  先说第一档子。
  三叔还是朋友托朋友拐弯抹角找到了中科院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据说是国内研究猫犬科动物的顶级权威人士。老先生最后做出的结论跟狗证上填的一样:不详。
  老先生再三说明,可能自己的学问有限,但是的确从未亲眼见过或从相关资料上见过这样的品种,更没听说过可能通过杂交或其它手段变异出这样的品种。老先生建议胖子先好好养着它观察观察,也给他时间找国外的有关同仁再进一步探索。
  第二档子事儿嘛,说起来得费点儿口舌。
  那英子比胖子小正八岁,原来是三婶给介绍的,是个从河南来北京的打工妹。认识胖子的时候在四合院后面那条街一人家当保姆,人长得确实不赖。三婶是在工作当中认识的她,知道她一门儿心思想嫁个北京当地人,就把她介绍给胖子了。谁知最后还是让胖子那臭脚丫子把人家好端端的姑娘给熏跑了。从那以后没多久,英子就离开了原先那家不知去了哪里。
  初一上午,英子突然来给胖子妈拜年,那胖子本人倒没觉得有什么,而老太太却高兴得不得了,拉着英子的手在屋里呆了好半天才亲自把人家送到大门外。回来就跟胖子说那英子至今还没结婚,给了胖子一张名片。胖子看了看那名片——
    北京红月亮夜总会有限公司
    魏英英  前台副经理
    电话:66181818 13901105252
  胖子随手把名片仍在了一旁。道:“成副经理了。”
  “啊,可不是嘛。”老太太还兴奋着呢,“人家干了好几年了,说让你给她打电话联系联系。”
  “嗯,知道了。”胖子漫不经心地应着。
  老凯当天来了知道这事后调侃胖子道:“嚯,这是要破镜重圆还是怎么着?还主动送上门儿来。”
  “扯蛋!”胖子不屑地,“当年我也没碰过她一手指头,重圆个屁啊!”
  “甭管当年不当年的事儿,啊。她现在来干吗?还主动告诉咱妈自个儿没结婚。哈哈,我看你是让你那儿子给弄傻了,儿子妈来了都看不出来。”
  “人家是给我妈来拜年的,又不是找我。起什么哄啊!”
  “得了吧!她能说是扑你来的吗?再说她给咱妈留什么名片儿?还是给人家打个电话吧,听我的没错。”
  在老凯的极力撺掇下,胖子给英子打了个电话,对方的态度很热情,而且邀请胖子次日中午到建国门“赛特商场”门口见个面。
  紧跟着就出了第三档子事儿——
  当晚老凯留在胖子家一起吃晚饭,哥儿俩喝了一瓶白酒,又喝了若干啤酒,不知不觉就喝到了半夜。胖子突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就穿了大衣到胡同的公共厕所去。蹲在里面好长时间没见拉出什么东西,肚子反正是不疼了,还惦记着家里剩下的好几瓶啤酒呢,就急急忙忙提了裤子往外走。刚出了厕所,劈面见那卖狗的中年妇女立在路当中。
  “是、是、是你吗?”胖子结巴了。
  “大哥,是我。”对方又像上次那样把棉猴的帽子撩到了脑后。
  “我、我、我可找到您啦!”
  “我知道您在找我,”那妇女慢声细语地,“都怪我没跟您说实话。其实我们家不住在密云,您也别打听我住哪儿了。您不就想再要一只小狗配对儿吗?我给您就是了。不过今儿没带来,初三晚上十一点半还在胡同口哪儿见。说好了,还是二百块啊。”
  “哎!哎!”胖子忙应着,“您到家里坐会儿吧。”
  “不了,我得赶回家。大哥,走了啊。”
  胖子呆呆地杵在原地睁大了双眼清清楚楚地看着那妇女走到胡同口拐了弯儿才醒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大街上空无一人。
  胖子回家跟老凯只字没提刚才的事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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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5:14 | 只看该作者
(四)
  话说那胖子自打见了一直满世界找不着的卖狗妇女之后,满脑袋想的可就全是500万哪个美妙的数字了。他没把见着人的事儿告诉老凯和三叔,并不是他见财起了坏心而揣着什么小九九,他是怕别人不相信。从第一次见了那妇女分手的时候跟鬼似地没了踪影,到稀里糊涂得了“儿子”这个身价儿百万的怪宝贝儿,再到又一次看到那妇女来无踪去无影的实情实景,胖子这个自称打死都不信神不信鬼的大老爷们儿现如今竟对自个儿的信仰产生了很严重的怀疑。他当然是更睡不着觉了的。不过他也知道这么死钻牛角尖儿揣摸那妇女的来历是跟自个儿过不去,她是人是鬼也都见了,只要那“儿子”是活生生的真宝贝儿,只要能再卖给自个儿另一只小狗,只要能发了财好好孝敬老妈,就算碰见鬼了又怎着?胖子过去虽不信神不信鬼,可他信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他更愿意相信“有钱能使磨推鬼”。
  正是由了满脑袋装了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居然把跟英子约会的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直到第二天下午一点多人家英子打过电话来抱怨等了他一个多小时,他才慌不迭地给人家赔礼道歉,并说立刻打的过去赴约。那英子说不用去了,她晚上到胖子家来。
  对英子昨天突然的出现,胖子也不是没有自个儿的想法。他知道英子给老妈拜年多半是个借口,不然根本没必要再约自个儿见面,更没必要再到家里来。胖子只是觉得对方大概也是听说了“儿子”的事才重新显了身,而这也正是胖子最不愿意看到的。凭着英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的条件,胖子当年也为分手而暗暗痛苦过。最近一连串想不到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让胖子真有点惶惶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英子说晚上到家里来,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会有故事发生。至于未来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儿,胖子索性强迫自个儿不再去多考虑了,走一步算一步——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他把英子晚上要来的事告诉了老凯。
  老凯是什么人啊!一听就哈哈大笑,让胖子这回千万别心软,一定要把那生米做成了熟饭。老凯说了,今儿晚上就不去胖子家了,给哥们儿“腾地儿”。
  临近天黑,胖子还在琢磨着用不用收拾收拾自个儿的小屋,后来还是拿定了主意:原来是什么样儿还让它是什么样儿。这回连脚丫子都不洗了!
  英子到了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再说了,说下去也免不了得用若干“口口口口”来表示“以上删去若干若干字”。反正大致情形是这样的——英子先把自个儿这些年的艰难生活就着眼泪简要叙述了,然后明确表示要跟胖子重归于好,原因很简单:胖子是能依靠的好男人。胖子说自个儿的臭脚丫子还跟当年一样没换味道,英子说男人脚臭证明火力旺身体好;胖子说自个儿还跟当年一样兜里没钱出门骑自行车,英子说喜欢男人没钱最好有钱就学坏了;胖子说那也得挣钱但是为了孝敬老妈,英子说自个儿攒了几万块钱要跟胖子一起把老妈伺候舒服;胖子还要再说,却被那英子撞进了怀里用滚烫的嘴巴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胖子把那事儿做完了才知道原来不是什么“生米”,英子坦白从宽承认了自个儿头几年做过“坐台小姐”。胖子不说话了,英子问他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胖子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无所谓”,没想到却把那英子感动得哭出了声。胖子不说了,英子后来却话多开了,问胖子这些年没女人是怎么熬过来的,胖子说没别的办法全靠自力更生;英子问结了婚以后想不想要个孩子,胖子说要不是老妈想要孙子他宁可不给自个儿找累受;英子问真要的话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胖子说这事儿只须尊重老妈的意见;英子还要再问,胖子说睡吧;英子说不睡我还要……
  这俩人说过来说过去,唯独没说那“儿子”的事儿。
  胖子想过:你不提这茬儿我就不提。英子怎么想的不知道。
  英子是初三一大早走的,胖子不敢让老妈知道自个儿留人家在这儿过宿。英子临走硬给胖子留下五千块钱,那意思是“男人兜里没钱老婆脸上不好看”。胖子起初死活不要,眼见英子急哧白咧得要蹦高,怕动静大了惊醒老妈,只好由了她。
  没想到英子刚走不一会儿,老妈就来了。
  老太太什么都不问,就甩了一句话:“恁要真想好就赶紧结婚,要不别怪俺说话不中听。”
  就这一句话,登时把胖子给臊了个大红脸儿!
  老凯天一亮就打电话过来,得知“警报解除”后就窜来了。经过仔细地盘查,老凯反倒不像头天那样开玩笑了。他很认真地问胖子:
  “我说,她要是干过小姐,咱可得慎重考虑了。有了咱那儿子,以后什么样儿的找不着?你可别只图痛快了一时把前途给断送了。”
  胖子边逗着“儿子”边回道:“你不是老说见得女人多了,那女人都一个样儿吗?”
  “那是两码事儿!”老凯还有点儿急了,“找媳妇跟找女人能一样吗?”
  “谁说我要找媳妇了?”胖子反问。
  “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可就冲英子玩儿的这一手,我怕你以后吃她的亏。别以为现在她又献身子又贴钱,她要不是个傻子就肯定憋着什么大主意呢!哥们儿跟你说这些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自个儿思量着吧。”
  胖子不想继续讨论,就转了话题:“对了,那五千块钱咱先用着,等以后还给她就得了。我拿了两千,今儿有点急用,剩下的你揣起来。可别把咱的帐记糊涂了啊。你现在可是咱们的财务总管。”
  “咱俩的用不着记那么清,我就记好人家三叔的那份就行了。”
  胖子把“儿子”放回去,站起身来:“今儿晚上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干吗?”
  “晚上再说吧。今儿咱俩当回厨子,给老妈多弄几个好菜,让老太太也歇歇。”
  “没的说。谁让那是咱亲妈呢!”
  “回头把三叔三婶儿都叫来一起吃晚饭。”
  “哎,怎么没见晶晶两口子回来过年呢?”
  “三叔说了,咱们过年,人家在美国可不过。等下月才能借着公差回来趟。”
  老凯撇了撇嘴:“我靠!有爹有妈的不往一块堆儿里凑齐了过年,我这没爹妈的倒整天跑你们家来找亲妈蹭饭。这年头啊,越来越不明白喽。”
  “你爸妈不在了也没碍着你娶媳妇儿成家啊。人家燕儿那人多好,可你——”
  “大过年的,别跟我提她。”老凯阴了脸。
  胖子见哥们儿真生气了,“啪”抽了自个儿一嘴巴:“怪我怪我!这嘴怎么跟三叔似的!”
  “谁他妈在背后挤捣三叔呢?啊?”随着话音儿,三叔推门而进。
  哥儿俩赶紧打哈哈,一个说正在夸三叔呢,一个说晚上正要请三叔三婶儿一起吃饭呢。三叔说是来招呼胖子一家和老凯都到他家去吃午饭的。说着话就奔了那睡在狗窝里的“儿子”去了。
  三叔本想把“儿子”抱出来玩玩儿,没承想那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儿子”突然异常响亮地“汪汪”吼了两声,这下可把众人乐坏了。三叔对那冲着自个儿凶巴巴窘着红鼻子的小狗出了个怪脸儿:
  “感情你小子不是个哑巴啊!”
  那两顿团圆饭的事儿咱就不多说了,但说那当晚胖子再见卖狗妇女的经过吧。
  胖子还是用上厕所的借口自个儿溜出家门的。出了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不觉已经飘起了雪花,且瞅那架式有点要下个没完的苗头。
  胖子等人心切,所以出来得早,离十一点半还差约一刻钟呢。雪越下越大,也不能老在外面等着,就钻进公厕找了个旮旯蹲将下来,裤子也没脱,点着了一棵烟跟哪儿靠时间。
  到了正点,胖子出了公厕门,远远看见胡同口那儿空荡荡的。胖子再仔细瞅瞅手表,是到点了。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脚底下就不由自主向那方向踱去。
  走到胡同口,向着大街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偶尔还有几辆车在雪地上放慢了速度吱吱地划过,行人是绝对不见的。有辆出租车还停在他前面,胖子赶忙摆摆手示意司机走您的。
  又等了约十分钟,胖子的心可就真七上八下地敲起了小鼓——莫非今儿不来了?
  正瞎琢磨着呢,猛然有人在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胖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扭过身子,正是那盼望的人儿立在面前!
  “大哥,真对不起,堵车,让您久等了。”那妇女依旧撩了棉帽,露出胖子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笑脸儿。
  还没等胖子开口呢,对方接着道:“我给您带来小狗了。这回可让您称了心了吧?”说着,她从怀里掏出跟第一次一样的布包递给了胖子。
  胖子接过包,分明感觉到了还带着对方的体温。匆忙看了一眼那里面的小狗,顺手掏出准备好的两千块钱递了过去。
  对方一看那厚厚的一沓钞票,脸上稍微收了些许笑意:“怎么这么多钱啊?”
  “是这样,我也知道这小狗真像您说的是稀罕物,就一直觉摸着应该多给您点儿,您就收了吧。我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人,给您这点儿还真觉得有点儿对不住您。”
  那妇女听此言低下了头,幽幽冒出一声长叹:“唉——您真是个好人啊大哥。”
  胖子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对方重新仰起脸儿:“大哥,我问您一句话,您是不是觉得我像个鬼?”
  “您、您、瞧您说的,我哪会那么想啊。”胖子说这话的时候简直不敢看着对方直视自个儿那双好看的眼睛。
  “您要那么想我也不怪您。”妇女接着道,“不过今儿个我得告诉您,我可不是鬼。这钱我收下了,也不说谢您的话了。不知道以后您还会不会再需要找我,万一想找的话,就打电话,66175212。记住了,是66175212。”
  胖子点头:“哎,哎,我记住了。”
  “那我就走了。再见。”
  “再见。”
  胖子想说送送对方,可话到嘴边,还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妇女的背影。
  那妇女走了十来步,回头冲胖子招招手:“别看了,我说了我不是鬼。回吧。”
  当那身影渐渐融入浓密的雪花之中的时候,胖子听到了“格格儿”几声清脆的笑声飘了过来。等到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胖子确信世上真得有鬼——
  那女鬼走过的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未完待续)
6#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5:44 | 只看该作者
(五)
  新买来的小母狗真跟那“儿子”长得一模一样。
  胖子回家后没敢说是约好了那卖狗的妇女,因为他实在没法解释自个儿亲眼看到的一切,所以只能再编了瞎话,说是出了厕所又碰到了人家。也就是老凯粗心,加上见到那可亲又可爱的小狗媳妇儿,竟然没注意胖子说话时脸上颇不自然的表情。
  当下里老凯就跑去叫来了三叔。
  要是搁在平时,三叔肯定会发觉胖子有哪儿不对劲儿。可这人到时候都容易犯了相同的毛病——只顾着高兴了,眼珠子全聚在那俩小狗身上,谁还会想到老实巴交的胖子会编瞎话呢。
  说到给新来的小狗起名字的事儿,三叔的意思是应该叫它“闺女”,可老凯提了否决票。他说明明是给“儿子”找的“媳妇儿”,就不该让人听了觉得是一窝的小狗。问胖子,胖子机械地点点头,意思像是赞同了老凯的意见。于是,大家就拍板儿定了,叫“媳妇”。
  眼见着这值了500万的一对儿宝贝趴在一起呼呼大睡,三个活生生的大老爷们儿却再一次为了重大不堪的安全问题犯了愁。胖子这时候已经回过神儿来了,不由地把心思放在了当下的话题上。依老凯的意思,第一,对外是断断不可再声张了,务必应把“保密观念”牢牢地刻在脑袋里。该主张不但得到了一致通过,而且胖子和老凯针对三叔那臭名昭著的破乌鸦嘴再次进行了严肃认真的抨击,三叔对此不仅虚心接受并诚恳地表了决心会痛改前非。第二,有必要请俩保安来协助做好保卫工作。该条当即被两票否决,理由是保安就可能是最容易泄密的。但三叔提议他可以去打听打听能不能给俩小狗上个保险。尽管胖子和老凯都觉得恐怕没哪个保险公司有这业务,也还是答应了三叔可以去问问。老凯和三叔同时提出的第三条很关键:是防止夜长梦多现在就出手卖给日本老板还是按原先的计划先养着等下了崽儿再卖?胖子连想都没想就发了话:按既定方针办。
  为了保密,胖子只好勉强同意了不再给“媳妇”办狗证。他强调等卖了头一批小狗崽儿之后还是要把该办的都办齐了。
  结合实际情况,仨人把未来事业的分工、方向等进行了细致的调整:老凯大手大脚不适合掌管财务大权,立刻移交给三叔;老凯将主要负责购买小狗的生活必需品并协助胖子做好保卫工作。三叔自然成了财务总管,除了适时往帐上继续融资外还得跟那日本老板保持密切联系。胖子在没有特殊情况下要24小时在家饲养看护小狗,同时,作为该事业的最早奠基人,在重大决策上享有一票否决权。未来的利润分配比例是5:3:2——胖子5、老凯3、三叔2。
  胖子还补充了极为关键的一个决策:鉴于“儿子”和“媳妇”的重要身价儿,为更好地保证使它们全须全尾儿地活下去并繁衍后代,大家都要尽快地掌握有关饲养小狗的科学知识,尤其是防范犬类疾病的知识,因此,着老凯次日就去买些相关的书籍,大家都要轮流攻读。
  老凯借着机会向胖子再次提出“务必慎重考虑跟英子的关系”这一建议。胖子也明确表了态:跟英子交往全是为了老太太,无论结果如何,决不会让英子沾上这事业一星半点儿!
  老小仨人在对未来美好的展望中迎来了大年初四的黎明。
  
  66175212这个电话号码就像是个幽灵总在胖子的脑海里四处游荡,任你怎么轰都轰不走。胖子是个脾气挺犟的人,一旦认了死理儿想要干什么事儿的话,就连他最敬重的老妈也拿他没辙。
  明明几次亲眼看到那卖狗的妇女如鬼魅般地来了走了,他也在那“踏雪无痕”的事实面前相信了人间真有鬼的存在,但他怎么也搞不明白那女鬼为什么偏偏看上自个儿,而且还给了他这俩宝贝儿,而且还强调是人不是鬼,而且还给了这么个本市的电话号码……要说胖子生来不怕鬼那是瞎掰,就连胖子也知道自个儿远远不如老凯性子鲁。可是现如今已经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了,胖子就想弄个明白!
  他也算是鼓足了勇气悄悄地打了那个电话。一次、两次、次次都是忙音,没一回有人接听。胖子跟本就没想好真要是电话那边儿有人接听了该说什么,但越是没动静他还越是上了瘾,反正现在有了手机,抽个冷子他就躲着人拨一遍,拨来拨去反倒觉得一听到那忙音心里就能踏实会儿,要不拨的话自个儿都知道自个儿那瞪着俩眼珠子发呆的样儿容易让人看了起疑心。
  为了分散自个儿对这事儿的注意力,胖子还经常翻来覆去地盘算着将来怎么用那分到手的财。他想过,最次最次按分配比例他头笔也该进帐250万,这还没考虑下多了狗崽儿的问题。胖子不喜欢250这个数字,所以提前就很豪爽地刨去了10万,只当是用在了前期的投资上;在那240万里先拿出100万买套三居的商品房让老太太住舒服点儿,再拿出30万装修、购置全套新家具和电器;剩下的给老太太存银行里100万当养老金,自个儿只留下10万,还人家英子5千,给街坊四邻们挨家送套象模象样儿的重礼,算是答谢大家伙这些年对自个儿家的照应。如果还能剩下点儿,就给自个儿添几套新衣服新鞋。胖子可一直想有套正经的西装呢。
  日子在不紧不慢地过着,事业在蹑手蹑脚地进行着,投资者们在急三火四地盼着……在这当间儿,人家英子三天两头来“看看大妈”,其间也抽冷子跟那胖子搞搞“快餐式”的性生活,但再也没敢跟这儿留宿。胖子为这事儿心里总堵得谎——好像人家来了就是为那几分钟的“快餐”,完事儿拍拍屁股就得走人,每回还都问胖子却不却钱花。那咱自个儿成什么了?钱当然是再也没收,但胖子堵心的原因就是觉得自个儿像那被人包了的“男二奶”。看老太太那般喜欢英子的份上,胖子真真是左右为难。
  “儿子”和“媳妇”挺投脾气,在一堆儿除了睡觉就是相互嘻戏打闹。胖子他们为了防止那宝贝儿们早恋,特意买了俩很不错的狗窝,但人家小两口没领那情儿,总钻进一个窝里呆着。狗粮跟狗罐头都是挑了最好的买,吃得也挺欢实,就是不见长个儿,因此大家猜摸着应该是那类袖珍式的宠物犬。
  日本老板已经通过三叔的朋友的朋友明确表示了将收购头一批狗崽儿中的一对儿,价钱不变,但最好能连大带小一次性全部收购,价钱可根据狗崽儿的数目再定。为了稳住那将出巨资的日本人,三叔自作主张给了人家回话:等下了崽儿再商量。
  老凯那里就热闹多了——合伙的小公司依旧是半死不活,但老凯因了眼下这前景灿烂的事业,居然跟以前的合伙人正式分了手。人家给了他5万多块钱的“分手费”,他自个儿又不知从哪儿凑了些,分期付款购置了一辆黑色的“别克3.0”,首付就交了11万多,5年内每月还得付5千多。对此胖子和三叔颇有意见,怪老凯太张扬。可那毕竟是人家老凯自个儿的事儿,也只好由他去了。
  时间终于慢慢熬出了正月。

  刚进农历二月的头一天上午,四合院来了位不速之客,而且就是专门奔着胖子来的。胖子从看到那来人的第一眼起就预感到一种十分强烈的不祥之兆。
  来的是歪子。
  歪子要不是腿有点儿瘸,看上去还真有点儿北方汉子的特点。脸是比通常人黑了许多,不过五官长得都还顺眼,属于那种浓眉大眼的类型。足有一米八多的个儿,隔着那枣红色的翻领皮衣也能看出里面应该是藏着一付好身子板儿。要不是跟在他身后进了四合院就立在门口那俩理着“板寸”戴着墨镜一身黑打扮的“马仔”模样的半大小子煞了不少风景,那歪子看上去肯定不会让胖子有不祥的感觉。
  歪子来的时候正巧只有胖子自己在家。
  听到敲门声后,一看是歪子,胖子出了门,反手把屋门给带上了,立在院里就跟来客对上了话儿。
  寒喧之后歪子见胖子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笑道:“怎么着兄弟,也不让老哥进屋说话啊?”
  胖子不卑不亢地:“歪哥,屋里有病人,不方便。您有什么事儿就跟这儿说吧。”
  歪子点点头:“哦,有病人啊。那就算了。不然兄弟跟我到院门口我车里说几句?”
  “成。”胖子应着。
  那跟着歪子的俩半大小子自然是没跟着上车。
  “我说兄弟啊,老哥今儿来啊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着你跟老凯头年去我那儿那档子事儿,想看看那小狗怎么样了。”歪子开门见山。
  “哦,小狗啊,还那样儿。”胖子嘴上话不多,心里却在琢磨着对方的来意。
  “没找着买主吗?”
  “不找了。我想自个儿养着玩儿。”
  “是吗?”歪子说话爱眯着眼,“我可听说有个日本人要出高价儿呢。有这么回事儿吧,兄弟?”
  胖子心里一顿:“有过,那我也没卖。您是怎么知道的?”
  歪子“嘿嘿”笑了两声:“咱京城但犯跟这狗沾边儿的事儿有哪档子能擦过歪哥这双耳朵啊。”
  胖子不言声,阴了脸儿等着下文。
  “我说兄弟,老哥来呢也没别的意思,将跟你再商量商量。那天太急,可能是老哥看花了眼,不然也不会报了那么离谱的价儿。要真是有日本人出了500万,老哥倒觉得对不起兄弟了,这不让兄弟认为老哥成骗子了吗。”
  “我没那么想。”
  歪子没容胖子多说:“老哥的意思啊,既然那小狗真是个稀罕物,搁在兄弟这儿养着那是谁也管不着的。可老哥在这方面算是行家了,知道那小狗在头一年很容易得病,稍不留神就没了命。所以想来想去总放不下这心来。你看这么着成不成,你要是不卖呢,老哥跟你正式签个合作合同,让老哥帮你把狗养成;你要是还想卖呢,就卖给老哥。咱怎么说也是一个老祖宗的中国人,好东西哪能卖给他日本鬼子。500万也好,多少钱也罢,咱中国人有钱,自家兄弟没有不能商量的。怎么样,兄弟?老哥我可是没丁点儿歪的邪的,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啊。”
  胖子越听越搓火,当下反问:“我要是不合作也不卖呢?”
  歪子笑了,笑得很宽宏大度的样子:“哈哈,别急着撅了老哥的面儿,仔细考虑考虑再说。我等你回话,不急不急。”
  歪子临走跟胖子说了最后一句话:“兄弟啊,老哥给你个忠告。交朋友比挣钱重要!”
  歪子走了没多会儿,三叔就回来了。他终于得到了明确的消息:目前国内尚无给宠物办理保险业务的机构。
  胖子沉着大脸把歪子来的事儿告诉了三叔,而三叔的第一反应就是为自个儿辩护,说绝对没把消息走露了出去。
  事情很明显:歪子不但知道了胖子的家住在这儿,还知道日本老板来过,还知道现在胖子养着一对儿小狗。那么可以判断他对目前所有关于小狗的事情都很清楚。
  其实胖子当时就感觉是老凯泄的密,因为三叔从未见过歪子,不可能跟今儿的事有什么瓜葛。对于歪子笑里藏刀显露的威胁,胖子并不是特别在意,他生气的是老凯万万不该违背了诺言把消息透露出去。但三叔现在可不这么想,他觉得泄密是早早晚晚的事儿,而来自歪子那边显而易见的威胁却不得不加以防范。
  三叔闷着头思考了半晌,做出一重要决定:他要把晶晶在西坝河那套大四居提供出来——四合院已经暴露了,小狗必须尽快转移。
  胖子没马上应下,他说等几天看看局势再决定,因为他觉得歪子再怎么着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来把那小狗抢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知道人家晶晶两口子近期就要回国,把小狗挪那儿去终归是不合适。他在心里还是暗暗感激三叔能如此为大局着想的。
  三叔在那小屋里把自个儿知道的脏话儿骂了个遍,跺着脚说等见了老凯一定得抽他几个大耳贴子。胖子反过来劝他千万别那么干。三叔不解,问为什么不让他教训教训那小兔崽子,胖子挠着大脑袋憋出一句:“知道怎么回事了,以后防着点儿就得了。”
  胖子不让三叔教训老凯,他自个儿当天下午见到老凯后也努力轻描淡写地把歪子来过的事情说了。老凯的反应跟三叔几乎一样,首先把自个儿摘巴了个清清白白,然后露出那付流氓的面孔跟胖子说有我老凯在就甭怕那瘸子。说着说着还拍了拍自个儿的屁股,道:“咱这儿不是没见过那些个阵势。吓唬咱哥们儿,姥姥!”
  胖子就是想看看老凯的反应,而老凯这一套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因此,他不阴不阳地开了口:“我说您别老拍您那屁股成不成?您那儿一拍就容易让我觉着还欠了您天大的情份呢。”
  老凯斜了眼看着胖子:“哥们儿,拿话捎带我呢?是不是认定了是我给歪子透的信儿啊?”
  胖子没回避老凯的目光:“是谁都没关系。没你在我也不怵,管他是全活人儿还是残废,我就不信能比那鬼还吓人!”
  老凯听不明白了——他当然听不明白!
  哥儿俩心里可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头一遭两人之间有了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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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6:11 | 只看该作者
(六)
  胖子的手机第一次接到的信息是歪子在去四合院当天晚上发的:
  我给你的忠告还没说完,应该是“交朋友比挣钱重要,交真正的朋友更重要。”另外,你要是把小狗卖给日本人,会让很多人瞧不起。我出一样的价钱,但一定是现在就成交。你好好考虑考虑,尽快给我答复。
  接到信息的时候老凯和三叔都在胖子的小屋里,胖子把手机给俩人看了。
  “那不成!”三叔当即表示反对,“那小子算盘儿珠子拨拉得挺好,现在就成交,那不是比卖给日本老板要亏大发了嘛。人家日本老板可是明说了如果一揽子全买的话还可以加不少价儿呢。”
  见老凯没说话,胖子问他:“你什么意思?”
  老凯又沉思片刻:“我没意思,你看着拿主意吧。”
  胖子刚要说话,老凯接着道:“三叔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卖给歪子的话,一是价钱上亏了,二是等于断了咱们长期进钱的后路。所以……我……嗐,我说也是瞎掰,还是你自个儿定吧,反正怎么着我也没什么意见,听大家伙儿的。”
  胖子心想:你可真够鬼的,听大家伙儿的不就是听你们俩的吗,明明都反对卖给歪子。
  胖子还在想:你老凯把消息透露给歪子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现在又反对卖给歪子是什么意思?
  三叔以为胖子在犹豫,就继续劝导:“这帐啊谁都会算,你也不傻,还看不出来吗?甭听他说什么卖给日本人就有人瞧不起你那些屁话,要是没人家日本老板来,你小子还以为就值万把块钱呢。我是没见那歪子,可就冲他这么蒙你也准不是什么好鸟!我看你根本就没必要搭理他。你说是不是啊老凯?”
  老凯慢慢点着头。
  胖子走到床边儿拿过手机,把歪子发来的信息删掉了。
  “成。就听你们的。”

  歪子在后来的三天里每天发一个信息催胖子快给回话儿,胖子三天没理歪子。等到了第四天上午,歪子打发上回跟他一起来的那俩半大小子亲自来请胖子去吃饭。
  胖子当然是不会轻易答应去的,且让对方转达了自个儿的意思:一,谢谢歪哥的盛情;二,不同意跟歪哥合作。
  对方也不是轻易能打发走的,瞅那意思不把胖子带走就有要翻脸的架式。而这时候老凯已经悄悄从“别克”车后备箱里拿出了把长长的日本军刀拎在手里走了过来。只见他把那军刀冲下杵在身前,对那还在坚持“请”胖子的俩半大小子喝了声:
  “嘿!吗呢?不去就是不去,听不懂是怎么着?”
  对方先看看那军刀,再看看老凯,其中一个笑道:“喝!瞧这位前辈的意思是不高兴了吧?”
  老凯奸笑着:“前辈嘛咱可不敢当,不高兴倒是真的,很不高兴啊。劝你们回吧。”
  对方冲胖子和老凯抱抱拳:“后会有期。”走了。
  胖子拿过军刀,从刀鞘里抽出一看,那刀磨得锃亮。他问老凯:“从哪儿弄的?”
  老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些事儿你甭打听,冷兵器咱哥们儿有得是。”
  胖子道:“小心让110给你拿下了。”
  老凯接回军刀:“咱这是艺术品。”

  正如胖子起先想的那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不,祸眼见着就来了!
  哥儿俩都知道歪子不是靠一把军刀就能打发干净的。要说对掐架这类的事儿,胖子的确远远不如老凯了解得清楚。小时候俩人还隔三差五的交交手,但胖子从来也没占过便宜。老凯手黑是在当年一拨儿长大的孩子们中出了名的。谁也没想到活来活去活到四十了又跟这种事儿沾了边儿,人家老凯可是早就声称要当好良民的。
  眼前这档子事儿肯定是没法再捂着盖着了,躲不过怎么办?老凯讲话了:大不了让那歪子两腿都废了在轮椅上过后半生。
  胖子自然不愿意看到双方真交了火,但他同意老凯的主张:此事不宜声张,不到万不得已不主动出手;一旦动了手也不可轻易报警。
  老凯一再告诫胖子:不管跟歪子之间发生什么事情都由他来对付,其他人千万千万别瞎搀和。
  俩人正商量呢,歪子给胖子手机打了电话,怪胖子不给面子,重申自个儿真心想交他这个朋友。从歪子说话的口气中倒听不出有什么火药味。胖子的回答也很简单,交朋友可以,但小狗坚决不卖。
  歪子接着就拨通了老凯的手机,口气可就决然不同了。他警告老凯别不识抬举,说不但一定要买了胖子的小狗,还要买了老凯的军刀,而且强调“只要是我歪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到不了手的”。老凯当着胖子的面儿回了话儿:真是站着撒尿的就别啰唢,但跟我老凯玩儿就冲我一人。至于我这把军刀嘛,便宜,一块钱,可给多少钱都不卖。
  怕吓着三叔,哥儿俩说好了不告诉他这事儿。
  别看一连出了这些事儿,胖子可一天也没停止拨那总也拨不通的电话。有时候连他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特没劲,可到时候手就不听了大脑袋的使唤。
  从得了小狗到配齐了对儿,胖子走在大街上都觉得自个儿现在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胖子了,腰杆儿挺得倍儿直,连看那胡同口收破烂儿的四哥的目光都不似原先那么尖刻了,偶尔还主动跟人家问寒问暖地仿佛做了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即便是人家四哥忙得顾不上跟他搭话儿而颇不耐烦地支应着也没让他觉得对方的面目可憎。
  英子几次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跟她结婚,他总是说再等等看。看什么连他自个儿都不清楚。跟英子合作的“快餐面”基本是每回来都没浪费,反正那英子说了自个儿带了环儿也怀不了孕。胖子暗自并不否认自个儿的控制能力不但不够过硬而且还真不是好男人,因为只要见了那英子来就想那事儿,完了事儿就盼着人家走。
  要不是歪子横着出来插这一杠子,眼下的生活还是不赖的。
  要说胖子看上去大头大脸的长了个憨样儿,但在歪子这件事儿上恐怕他比谁想得都要复杂。今天歪子派人来被老凯提刀轰走,接着两电话紧跟着打过来,胖子都觉得太巧合了,巧合得不得不让他往坏里去想。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惦记着也不要紧,现在胖子是搞不清楚究竟被谁在惦记着呢!
  所以他更是想拨通了那个总拨不通的电话,问问那不知是人还是鬼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胖子现在巴不得那真是个女鬼,因为是鬼才能帮他快点儿把眼前的种种疑问解开。

  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看到白天老凯拿着军刀了,给派出所报了信儿,结果小李子当天晚上6点多又来了解情况了。兴亏老凯下午就匆匆忙忙走了,不然恐怕小李子不但要当场收了那把军刀,还扬言准备把老凯带回所里去进一步审查。
  胖子替老凯编了瞎话儿,说那刀是木头的。小李子半信半疑,让老凯再来的时候让他带着那刀到派出所给他看看。
  老凯晚上十点多才回来,听说了这事儿,也没放在心上,嘴上应着说再天找把真木刀去小李子那儿圆了胖子的谎儿。
  次日一大清早,蒙头大睡的哥儿俩就被三叔连嚷嚷带砸门给惊醒了——原来一早起来锻炼的三叔出了四合院就发现老凯停在大门口的新“别克”车的四个轱辘全不见了!
  看到自个儿的车趴在地上的难过样儿,老凯很有点儿不在意的样子道:“哈哈,我还以为能尿出几丈尿(读sui)呢!也就这能格儿啊!没事儿三叔,咱打122,有保险公司给咱赔。”
  胖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凯的表情。
  老凯面儿上跟没事儿人似的,当即打电话招来了122。问他本人有没有什么线索,老凯把头摇得跟拨朗鼓似的。他都那样了,围观的人还能说什么,只七嘴八舌地把跟社会治安安定团结等有关的名词掰哧了一通。人家警察是照章办事,围着车转悠了几圈儿,拍了几张照片,就通知保险公司到了现场。
  这四合院的人为了这事儿可没少议论,可除了胖子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之外,就连三叔都不知道真正的起因到底是什么。而且直到三天后老凯找了一帮人终于盯住了歪子找机会把他那大V6给砸了个稀巴烂这事儿也只是告诉了胖子一个人。
  头一回较量就没劲,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这是老凯自个儿的评价。
  又是几天过去了,风平浪静,歪子那边儿也没什么反应。据老凯的情报说人家也找保险公司索赔了。
  为了不再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老凯真找了一把木头刀给派出所的小李子送去了。小李子清楚这是在糊弄自个儿,因此就阴不阴阳不阳地点了老凯一句:兔子不吃窝边儿草,你老凯回四合院来玩儿欢迎,可真跟这儿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犯到我手里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经过了这档子事儿之后,老凯提出一定要转移小狗,并且说已经找好了一处地点,是朋友的房子,也在西城。但胖子坚决不同意,任老凯把不转移的种种危险说得再悬,他就是抱定了主意:不动。
  在重大问题的决定上胖子拥有一票否决权,所以三叔也没法儿。老凯很生气,说这么着在明处早晚让歪子给算计了。
  谁都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儿,但胖子明白:这可能就算好戏刚开始吧。

  说话间又是十来天过去了。三叔告诉胖子和老凯:晶晶两口子明儿个就回国了。
  胖子听说晶晶要回来了显得比三叔三婶还高兴。老街坊都知道当年胖子妈跟三婶是同一年怀的身孕,晶晶比胖子早出生三天,所以三婶才有了帮着喂胖子的机会。也正是为了这,胖子妈拿晶晶当自个儿的闺女一样看待,给胖子买什么新鲜玩意儿肯定少不了晶晶一份。
  胖子妈知道晶晶从小就爱吃茴香饺子,所以一听三叔报信儿,就赶忙说明天一早亲自去大钟寺去买新鲜茴香给闺女包了吃。老凯说起个早开车带过来,老太太还不乐意呢,说她知道什么样的嫩。
  次日一大早胖子妈就去了大钟寺蔬菜批发市场,可没想到老太太一出门就再没能回这呆了四十年的四合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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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6:40 | 只看该作者
(七)
  这天上午,老凯按头天商量好的开着车拉了三叔和三婶去机场接晶晶两口子,而胖子昏昏沉沉一直睡到十点多才起床。
  头天晚上英子在这儿呆到十一点多才走。也不知是晚饭时胖子跟老凯喝了一瓶“二得子”的过儿还是怎么着了,跟英子那顿“快餐”费了不少工夫才宣告结束,弄得人家英子不得不让胖子用枕巾堵了嘴以防她大呼小叫惊动了老太太和四邻。
  等上午起了床,胖子发现床单上居然有了几处颜色暗暗的血迹,料想是英子留下的,赶忙撤下来扔进了洗衣机先用凉水泡了准备一会儿洗了。正想到附近的公共浴池去洗个澡的工夫就接到了积水潭医院急诊室打来的电话,问一位叫宋淑兰的人是否住这儿,胖子说是啊;那边儿问你是宋淑兰什么人,胖子说我是她儿子;那边儿就说了:你赶紧来积水潭医院吧,你妈让车撞了,正在抢救。
  胖子一听就软了腿儿,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干什么,抖着双手穿上鞋,连大衣也没顾上带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家门。跑出四合院,才想到没锁了关着小狗的小屋门,狠狠心折回去锁好后再出了院,跑到大街打了辆的。
  胖子妈是一辆出租车给送到医院的。后来胖子才知道了大概的经过:老太太买好了新鲜茴香从批发市场刚出来,就让一辆卸完蔬菜往外走的卡车给撞在了后腰上。据说当时在场的人看不清那被泥巴糊住了的车牌号码,眼睁睁地看着那肇事的车跑掉了;看到被撞出好几米远躺在地上没了知觉的老太太,有好心人马上给110打了电话,还没等警车到呢,一过路的出租车司机把老太太给送到了这里。这边儿正抢救呢,警车也随后赶到了,把司机给叫走了解情况去了。
  大夫说老太太被撞的很厉害,因为正顶在后腰脊椎骨当中,估计就是救活了也得落个瘫痪。眼下胖子需要交付一万块钱手术押金办了手续就马上动手术。
  胖子急得涨红了大脸,连讲话都带了哭腔:“有钱有钱我有钱!你们赶紧先做手术。只要能把我妈救活了,一百万二百万我们也出得起!”
  那跟胖子说话的大夫飞快地拿眼上下扫了他一个来回,颇有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得按规定办,您先到那边儿交押金签了字才成。”
  胖子急忙给老凯打电话。老凯正跟三叔三婶在机场等着晶晶呢,一听这事儿,立刻应着这就往医院赶。
  等老凯带着钱赶到医院已经到了中午12点半多,人家大夫们见了办好的手续倒真不含糊,撩下手里的饭碗就进了手术室,顺手关了门把哥儿俩挡在了外面。
  胖子跟老凯讲了刚知道的大概经过,说着说着话眼见那眼里的泪珠子就要往下掉,索性就蹲在了地上把大脑袋埋进了卡巴裆里,闷声闷气儿地对老凯说:“赶紧让三叔把狗卖了吧,这下可能得花大钱了。”
  老凯也蹲在了他身边儿,小声道:“不用,我跟哥们儿借了十万,先应着急,不够了再去拿。这不,都揣在我兜里呢。你就放心吧,你妈就是我妈,没那俩小狗咱还不救妈了是怎么着?”
  胖子不说话了。这一刻他心里突然觉得自个儿曾经怀疑老凯的行为真脏,脏得简直不敢抬头看老凯一眼!
  两个小时后,三叔、三婶和晶晶两口子打的也赶到了医院。可以想象那晶晶听说老太太是为自个儿买茴香被车撞了个生死不明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那里还顾得上什么寒喧,也没说什么安慰胖子的话,只让他别为钱的事儿操心,说老太太瞧病所有的费用她都包了。胖子还没张口呢,老凯就把话抢了过去:“晶姐您就甭客气了,我们已经弄到钱了。再说出了这种事儿也理应儿子们先扛着。你们大老远的刚回来,还是先回家吧,这儿有我们俩就行了,都跟这儿呆着也伸不上手。”
  “就是就是。三叔你们都回吧。”胖子道。
  可三叔一家人说什么都不走。
  一直等到下午5点多,才见大夫们陆续走出手术室。一位看上去像主治大夫模样的先跟大伙儿说了声“人救过来了”,然后把胖子叫到办公室,告诉他老太太的脊椎骨断了三截儿,还需要在以后再做几次手术接起来,现在只能先住院了。至于以后会不会瘫痪还很难说,要看治疗的结果和病人的恢复能力怎么样了。
  胖子妈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还不省人事呢,大夫说那是麻醉的原因。
  住院还得再交两万押金。
  大家伙分头行动,老凯抢先去交押金办住院手续,三婶和晶晶去买医院指定应购买的生活必须品的,胖子等人跟着去了病房。
  等一切都安置好,大伙儿商定让胖子先陪床,三婶回家做病号饭让老凯负责每天送来,三叔次日来接胖子的班儿,晶晶两口子先把公务抓紧办妥再说。
  胖子把小屋的钥匙郑重地交给老凯,让他在自个儿不在家的时候照顾小狗。三叔原想接了那钥匙的,又忍住了没言声。
  也许这是胖子长大懂事儿后第一次跟跟老妈单独在同一间屋里呆这么长时间——整整十一天,胖子没让其他任何人顶替自个儿一直坚持陪在病房。实在困得撑不住了,就趴在老妈病床一角睡一会儿。
  老太太是在住院后第三天才恢复了神智。被撞断的脊椎还不是影响神智的主要原因,而是在被撞时她的脑袋磕到地面造成脑震荡的后果。
  当老太太清醒之后,母子俩陆陆续续有过很多时间长短不一的对话。胖子把怎么第一次碰到卖狗的女人到后来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跟老太太讲了,甚至连自个儿对由这件事而引发的所有想法也一一做了坦白。
  老太太似乎对卖狗的女人以及小狗将会给未来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并不感兴趣,她更不相信胖子对那所谓“女鬼”的判断。老太太关心的只有两件事:其一,到底跟不跟英子结婚?其二,儿子到底要做个什么样的人?
  胖子不知道在英子这件事儿上究竟应该怎样回答老太太,就反过头来问:“这事儿我全听您的。您说我该怎么办?”
  老太太困难地摇了摇头:“胖子啊胖子,跟人家英子结不结婚都是你自己的事儿,恁妈可不能管你一辈子啊!”
  见老太太说了这话,胖子跟更摸不着北了:“妈,我、我听您的难不成还不对了吗?”
  老太太道:“儿子大了不由娘,这是老话,俺信。可恁妈现在就糊涂咧,为什么俺自己的儿子都这么大咧还没个主心骨呢!你要是连这件事儿都拿不定主意,那恁妈刚才问你的第二件事儿也就不用说咧。唉!老天不长眼啊,先让俺碰上个那么有主意的老头,又让俺摊上这么个没主意的儿子,俺就是走也闭不上眼啊!”
  胖子赶忙攥住老太太的左手,向妈郑重其事地表态:“妈,我知道您这一辈子活得苦,也知道自个儿这个儿子没出息,所以才想听您的话,您说让我跟谁结婚我就跟谁结婚。妈啊,您可知道我这做儿子的心里也有一肚子的委屈。我不能骂自个儿的爹不好,再说那些事儿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就说我自个儿吧,眼见四张儿了还是这么让人瞧不起地混着,不是我不想给您老人家争气,我做梦都想让您腰杆儿挺直了。为了这,我连那女的是人还是鬼都不管了,只要能让我多挣钱,让您过几天舒心日子,就算她是鬼我也敢跟她再见面儿。妈,我这样做真不是为自个儿,就是想一门儿心思好好孝敬您。所以,在英子的事儿上没真上心是真的,我到现在还没看清她到底是为什么又想跟我好了。这一档又一档子事儿我现在都不愿多去想了,就盼着小狗早点儿长大下了崽儿卖个好价钱,然后让您老人家吃好喝好玩儿好。妈,我知道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用不着有什么远大的理想,能把自个儿的妈孝敬好了,我就觉着街坊四邻谁都不会再小瞧了您的儿子。您说是不是啊?”
  老太太听了半晌没吭气儿,闭紧的双眼却慢慢流出了两道泪。胖子也顿时红了眼圈儿,伸手轻轻把那泪擦了。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稍平静了些,接着道:
  “胖子啊,你的心俺这当妈的都领了。俺原来一直怕啊,怕什么呢?怕的还是句老话,叫有了儿子忘了娘啊!真要是那样,你说恁妈活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可话又说回来了,恁妈虽然没文化,一辈子也没攒下几个钱儿,可俺知道有个理儿是肯定没错的,那就是该是你的跑不了,不该是你的你就是再怎么弄也没用!人也好钱也好,都一样!你前几年倒腾这个倒腾那个,妈没拦你,后来跟你说没钱了,其实俺还偷偷地给你攒着四万多块钱,是给你结婚用的。我把那些钱藏在我屋来床底下紧靠墙角的那个铁盒子来了。要是恁妈这次过不去了,你可记好了,用在结婚上妈不心疼,要是用在别的事儿上,恁妈可在地底下都毋法闭眼啊……”
说着说着,老太太已泪流满面。
  胖子齉着鼻子边替老太太擦泪边劝她别再说了。
  “妈还有件事儿得告诉你,”胖子妈继续说道,“那就是妈老家的事儿。以前俺从来也没跟你说过,不是为别的,是不愿意再想那些伤心的事儿。现在俺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不过你要是真听恁妈的,就记住了,只要人家英子没什么坏心眼儿,就一定得好好待人家,可千万别学恁爹,啊。”
  “嗯。嗯。我记住了。”
  在这十一天里,医院又给胖子妈做过一次手术。也许是人老了,胖子妈的身体恢复的状况不是很乐观,医生说还得住一阵子院。
  老凯、三叔一家人这些天真没跟着少忙活,甚至还有其他街坊四邻们也都纷纷赶到医院来看望胖子妈。英子知道后基本上白天都来陪几个小时,而且只要她在就让医院的护理员省了心,那些伺候病人大小便、换衣服的事儿都让她给抢过去了。起初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都以为是老太太的闺女呢,等知道了是还没过门的儿媳妇,可就都夸胖子找了个好姑娘。
  自打老太太嘱咐了胖子那些话之后,胖子见了英子反而不如以前那样自然了。想努力装出一付更亲近的样子又觉得怪别扭的,于是只好尽可能少跟英子单独在一起,不是说到厕所去抽烟,就说去医院外面的公共浴室去洗个澡。他倒不是那种一天不洗澡就没法过的人,另一个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把自个儿那臭脚丫子去去味儿。英子每天来都给胖子捎带一双新洗的袜子让他洗澡时换了,还给他偷偷塞了一管避孕药,说是听人家说的能治脚臭。胖子抹了后还真有点儿见效,反正味道是不像原来那么冲了。说到这儿咱不得不插一句:胖子刚来病房的时候,其他病人和陪床的家属、包括大夫、护士、护理员都曾为突然出现的“不明来历”的一股臭味儿而用怀疑的目光相互审视,而每遇到这样的情况,胖子总是马上主动向别人坦诚异味儿源于自个儿的脚丫子,并且一再保证每天勤洗脚勤换袜。也不知道是大家渐渐对那异味儿习惯了还是被胖子始终陪伴母亲的行为而感动了,总之胖子是被大家连人带臭味儿一并接受了。几天后英子带来的“秘方”也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待那味道渐渐平息了之后,别人才时不时拿胖子的臭脚开开玩笑。
  原来英子挺烦胖子抽烟的,现在却每天给他带两包香烟。英子越这样,胖子越觉得跟英子单独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不踏实。老太太的话固然得听,但胖子很清楚自个儿的心里还对英子的动机和目的保留着怀疑。
  另外,那送胖子妈来医院的出租车司机后来在警察的陪同下也来看过老太太。胖子见了救命恩人真没犹豫,“噗嗵”一下实实在在当即跪倒在地。人家司机哪里受过如此大礼啊,慌忙单膝着地将胖子拽了起来。见到此情此景的在场人员无不为之动容,齐声夸那司机是人民的好“的哥”。
  一同来的警察在做完例行的询问之后表示一定竭尽全力尽快将肇事司机捉拿归案。
  让胖子觉得稍微安心的是老凯最近一直再没跟歪子那边儿有什么新的动静。
(未完待续)
9#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7:06 | 只看该作者
(八)
  在胖子妈住院的第十二天上午,也就是农历三月初三上午,老凯开开车来医院送饭的时候通报了胖子一个十分严重的情况:“儿子”从头天下午起就连续呕吐拉稀,今天一早还发现了血便征兆。老凯和三叔估计小狗感染了“细小病毒”,也就是当地通常说的“狗翻肠子”。
  胖子得知后一面怪老凯不该现在才告诉他,一面急匆匆地伺候了老太太吃了早饭。看到胖子那不着四六的样儿,老太太一个劲儿地劝他用不着为那小畜牲着急。胖子当时虽心不在焉地应着老太太,但等吃完饭后还是最终决定必须亲自回家看看。
  待胖子急三火四地赶回了家才发觉小屋的门钥匙忘了跟留在医院的老凯哪儿要回来。也顾不上再叫老凯往回赶了,和三叔俩人七哩咔嚓一通忙活把那屋门总算撬开了。一看那可怜巴巴的“儿子”早已没了往日的活泛样儿,蔫头搭脑地趴在窝里睁一眼闭一眼地看着围在身边上窜下跳的“媳妇”。
  胖子趴在地上仔细观察了“儿子”遗留的血便,初步确定是那要命的“细小病毒”所致,二话没说,包起“儿子”就往外走,告诉三叔赶紧把屋子仔细消毒,他要带“儿子”去宠物医院。
  看来大家平时加强专业知识学习的措施还是卓见成效的——果不其然,到了宠物医院没一会儿人家大夫就确了诊,是“细小病毒”。当下里给“儿子”挂了吊针。大夫听说家里还有另一只小狗,建议胖子把那只也带来检查以防已被传染。胖子急忙打电话叫三叔再把“媳妇”送来……
  这当间儿有不少来的人发现了“儿子”的怪异模样便围了过来。都是喜欢猫狗的人,难免会对这红鼻子绿眼珠的小狗产生浓厚的兴趣,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对胖子展开了来势凶猛的咨询,更有那没眼力镜儿的人就问胖子是否可以高价转让。而胖子这儿正为祸不单行的现状心堵着呢,就颇不耐烦地拿话撅了人家:“我们这小狗起的名儿叫儿子,您听说过有卖自个儿儿子的吗?”一句话把围观的一帮人都给逗乐了。也赶上那问话的主儿没跟他计较,不然的话说不定又得闹出什么新鲜镜头。
  给两小狗都打完针,大夫还再三嘱咐:回家后一定要对环境进行消毒处理,同时要把小狗隔离开;还需要连续来三天打针治疗。
  这爷儿俩分别抱着“儿子”和“媳妇”回到家,一面再次对小屋进行彻底地消毒,一面打电话给当初安装防盗门的公司让派人来修理损坏的铁门。人家公司派来的人到现场一看,马上表示不属于应该保修的范围,所以只能再付款换新锁。胖子当然也明白,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待把一切该干的都干完,收拾好局面之后,已经到傍晚时间了。胖子担心一贯办事粗粗拉拉的老凯照顾不好小狗,就提出暂时让三叔替自个儿到医院陪护老太太。
  夜深了,胖子坐在床边瞅着那悄然如睡的“儿子”和“媳妇”,肚子一阵“咕咕”乱叫,才想到这一天忙得居然忘了给自个儿喂点粮食!

  胖子并没想就这么一直呆在家看护着小狗,因为在他的心里毕竟还是自个儿的老妈占据着更重要的位置,而且胖子是绝对不能容忍让街坊四邻把他看成是个“有了儿子忘了妈”的人。可是事情偏偏就不让那孝敬母亲的胖子遂了心——那两要命的小狗打了吊针依旧不见好转,在后面接连下来的几天里仍然又吐又拉的。胖子带着两宝贝儿天天跑宠物医院,大夫告诉他正常的情况下要完全治好小狗也需要几天的时间,但大夫一再重申:假如胖子没把饲养小狗的环境进行彻底有效的消毒或护理不当,在病狗身体虚弱的情况下极易重复感染并导致病情恶化,也就是说此时的病狗死亡率极其高。
  宠物医院并没有为得病的猫狗设立住院病房,所以胖子只好白天一整天守在那里以防不测,到傍晚才带回家小狗。持续的来回奔波,加上精神上的极度担忧,胖子渐渐感到有些扛不住了——照顾“儿子”和“媳妇”的这几天简直比在医院陪老妈那十一天还要累!
  老凯也不含糊,这时候看出人家真够哥们儿啦——不但每天要往医院给胖子妈送三次病号饭,还得顺便跑宠物医院给胖子送午饭,一早一晚还要接送胖子和两小狗。
  几天下来,小狗终于在众人的精心护理下恢复了正常。一直为此揪着心的胖子也累趴下了。还是人家宠物医院的大夫发现了他脸色不正常,给他一检查,结果已经发烧。当下里在哪儿给他打了退烧针,嘱咐他再到给人看病的医院去检查检查。胖子心想回家睡一觉就能过去,可第二天就爬不起来了。
  英子没办法了,那边有住院的老太太需要陪床,这边胖子又不能不管,白天里两头跑着,连一向不爱多说话的三婶都觉得人家姑娘真够难为的。晶晶两口子早忙完了公务,看到胖子妈的病情还不十分明朗,所以就推迟了原定返回美国的时间,一起帮着照顾老太太。
  晶晶回来后就知道了胖子那两小狗的事儿,瞅了个机会曾跟胖子简单地说过几句,让他千万别把生活的未来寄托在那两小东西身上。胖子躺在床上正心烦意乱着呢,也不愿听她再往下里继续开导,就借口屋里臭脚丫子味儿太浓把人家搪了出去。
  三叔给找来了一位老中医,把了胖子的脉,给众人一个结论:急火攻心所致,调理几日便可无恙。
  眼见这一拨儿麻烦事儿即将过去了,大家伙正想松口气呢,谁料老凯打来的一个电话又让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老凯按自个儿的计划给胖子妈送完晚饭后就带着一帮人在通州歪子家附近的一个餐馆把酒足饭饱刚出来的歪子给劫持到了密云水库附近。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那歪子还嘴硬,于是老凯的人当即就用刀砍了他的脚筋,并把抽做一团的他扔在小路边儿撤离了现场。老凯的人没忘按“规矩”给110打电话报了警,目的是为了让警察把歪子送到医院。老凯说找的都是外地人,他开车去送人离开北京,顺便自个儿也要躲几天看看动静。
  胖子真蒙了!!
  当天晚上胖子早早地打发英子去了医院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烙开了煎饼——他真睡不着啊!
  ……黑暗里,胖子一棵接一棵烟抽着,在烟头儿忽明忽暗的光亮照耀下反反复复地问自个儿: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往后还会发生什么?”
  胖子抽一棵烟就打一遍哪个神秘的电话号码。现在他真盼望着能打通这个电话,亲口问问那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女人所有的疑问。
  在寻找不到答案的苦苦思索中,胖子突然被一个冷不丁找到的头绪吓着了——从见到那女人起,自个儿的生活中接二连三出现的几乎不是不祥之兆就是灾难!
  歪子的出现和威胁、老太太的车祸、英子的神秘重现、老凯和歪子之间的争斗直至目前的演变升级……
  胖子下意识地坐起身来,强忍着发烧带来的晕眩感觉,努力想从刚刚冒出的一丝头绪中捕捉到更清晰的思路。
寂静的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凭直觉胖子知道那是小狗在窝里翻身发出的动静。他打开床头灯下了床,蹲在狗窝前面,眼看着正睡得香甜的两只小狗,心里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假如你们真有那么高的身价儿,是不是也不应该是我胖子能拥有的?我当然希望你们是真的,可我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疑问呢?假如眼下出现的所有事情都是正常的,那我是不是在跟自个儿瞎较劲?我是不是真得命中注定发不了财?……
  胖子第一次在不自觉中试图严肃地剖析自个儿的灵魂,但到头来他发现结果还是没找到任何答案。更要命的是,不但没找到答案,反而脑子里比以前更乱了!
  ……迷迷登登地胖子爬回了床,关了床头灯,缩卷了身子揉着蹲麻的双脚,似乎刚刚有了睡意,突然听到几下轻轻的敲门声。开始胖子没反应,待再次比较清晰地听到敲门声之后,他睁开眼冲着屋门的方向问道:“谁啊?”
  “是我,大哥。”
  胖子立刻听出是那卖狗妇女的声音。
  他本能地腾然坐起,伸手把床头灯重新打开,坐在原处又问:“谁?”
  “是我啊,大哥,卖给您小狗的。”外面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打搅了熟睡的四邻。
  胖子抓过大衣裹在身上下了地,谨慎地走到屋门前,也压低了嗓音:“是您吗?您、您来、干、干吗?”
  “我有个重要事儿得告诉您。您快开门啊,外面太冷了。”
  胖子努力让自个儿定了定神儿,轻轻打开了屋门。
  果然是她!
  对方进了门,先回手把屋门带上,扭过脸来,带着歉意地笑了笑:“大哥,这么晚了,真不好意思。有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儿我必须得告诉您。”
  此时的胖子已经完全是在一种下意识的状态下呆呆地看着对方,根本来不及想自个儿是不是还有什么恐惧:“哦,哦,您说,您说。”
  妇女向着床的方向踱了过去,边走边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什么味啊,大哥?是小狗们在屋里拉屎了吧?”
  胖子脚底下跟着走过去,嘴里含含糊糊地应着:“啊,是啊是啊。”
  妇女解了红色中式薄棉袄上面的两衣扣,撮撮双手放在嘴前哈了几口热气,脸上笑得更好看了:“真冷啊!”
  胖子这才想到该干点儿什么,他倒了杯热水递给对方:“您暖暖手吧。”
  现在胖子才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那是跟胖子在梦中无数次见过的相当妩媚的脸儿没什么两样儿,只是稍微消瘦了些许。白晰的皮肤似能看到隐隐透出的那些极其细小的血管。眼睛不大,但水汪汪的样子。左眼下方一颗米粒儿般大小的黑痣为这张脸平添了几丝妖娆。
  对方接了杯子,就势坐在了床边,对站在面前的胖子道:“您也坐啊,大哥。”
  胖子“哎哎”地答应着也坐在了床头。
  对方喝了一口水,把那杯子捧在手心里道:“大哥,是这么回事儿。前些日子卖给您小狗的时候我有件事儿没跟您说清楚,后来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您。我原来是跟着我们家那口子一直在郊区养狗,前年夏天的时候有只沙皮跟不知什么狗生的‘串儿’又生了一公一母两只崽儿,跟卖给您的长得一模一样儿。我们家那口子看着新鲜,就请了挺有名的算命老先生给算算,结果人家说那是两神狗,对,当时人家就是那么说的。还告诉我们一定要在出生100天之内卖给别人,每只狗不能卖过二百块钱,要不然的话,我们家就有血光之灾,大狗也活不长。按算命老先生话儿的意思就是只有把小狗贱卖了才能躲避灾难。我们家那口子哪儿信啊,回家就说人家满嘴胡勒,还盘算着怎么靠这两小狗发大财呢。可到了整100天的日子,我们家那口子就出了车祸,当场就断了气儿。当时我还是半信半疑地,以为是巧合,就把那两狗慢慢养大了。等头年前儿又下了一对儿狗崽儿,就是卖给您的那两只,我就在它们不到两月的时候先卖给了您一只。再后来我觉得您人不错,就想把另一只也卖给您凑成对儿,可您那天给了我两千块钱。我当然也需要钱啊,所以就收下了。您知道怎么着?回家以后没出一礼拜那两只大狗就死了。我越琢磨这事儿越觉得不对,就想无论如何也得把实情告诉您。万一那算命老先生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不想把您也给害了。”
  胖子听对方一口气说了这番话,伸手在自个儿的大脑袋上又抓挠开了。见胖子不说话,对方有说道:“大哥,我说的可都句句是真。要不是看您第二次给我那么多钱,我也就不会再来告诉您了。”
  胖子突然冒出一句:“您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到低是真是假?”
  对方瞪大了双眼:“是真的啊!您没看那是东城的号码吗?”
  “那我怎么打过无数次总没人接呢?”
  “哦,我一直住在郊区,城里的家没人。”
  胖子又成哑巴了。
  “唉——”对方长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您一直觉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自打我们家那口子去了,我也觉得自个儿不像以前那样了。天知道是不是让狗给弄成了这样。”
  胖子又冒出一句:“那我怎么两三次见您走的时候都跟鬼似的,最后一次您在雪地上都没留下脚印儿。”
  对方再次瞪大了眼睛:“是吗?不可能啊。是您眼花看错了吧?”
  胖子勇敢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想努力从那里面探出个究竟。
  对方没有躲避胖子的目光,身子向他这里挪了挪,把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慢慢攥住了胖子的右手拉到自己的胸前:“大哥,我怎么才能证明不是鬼?您摸摸,我的心是不是跟您一样咚咚直跳。”
  胖子任对方把自个儿的手放在了那尖挺的胸脯上,刹那间感到来自身下的一股冲动,一把将那软软的身子揽进怀里,用嘴堵住了对方的口。
  一阵深入灵魂般的热吻之后,胖子喘着粗气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就是想要了你!”
  对方用飞快的速度扒光了自己,将那白得耀眼的身子呈现在胖子面前去迎接他那难以遏制的冲动……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以上作者删去68字)
  ……胖子一声闷哼完成了人与“鬼”的肉搏斗战。也就在这如飞天般的感觉中,胖子一下从梦中醒来——哪里有那娇喘嘘嘘的女人?
  带着无限的遗憾,胖子匆匆处理了刚才因那美梦而玷污了的身子和内裤,重新钻回被窝里,点上一颗香烟仔细回味着那些尚清晰的细节。最后,胖子为自个儿居然胆敢地把那“女鬼”睡了的无畏行为而暗暗钦佩着自个儿,跟着疲惫的大脑和身体浑然进入了再一次的梦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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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7:27 | 只看该作者
(九)
  接下来的几天,胖子的病情渐渐有了好转,但是他一直在为老凯担心,而且为可能到来的警方人员的调查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奇怪的是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不但警察没有出现,也听不到来自歪子那边的任何消息。老凯更是没了动静。胖子怕节外生枝,就没敢贸然给他打电话。
  对于那天晚上怪异的梦,胖子不是完全没放在心上。也许是有过那次在梦中“肉搏战”,他现在反倒越来越倾向对方还是跟自己一样的正常人的这样一种感觉,反而愿意相信那卖狗女人在梦中所说的是因为“看花了眼”而产生了曾经有的幻觉。他向三叔打听过,那个总拨不通的电话号码的确是东城区的,也就是说那女人住的地方距这里不远。至于梦里所知道的所谓“算命老先生”的话胖子是绝对不信的。
  尽管如此,胖子对自个儿居然在梦中跟那女人有过那样的经历一事儿却令他隐隐觉得不安,由此他对自个儿为什么没有对英子有过那样强烈的欲望这一事实而自我谴责过。说什么人家英子也没让自个儿抓住过什么把柄,老太太又说过那样的话,所以胖子现在真觉得应该好好考虑考虑跟人家结婚的问题了。
  老太太已经做了第三次手术。胖子再去的时候看到她的精神比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好多了,大夫也说这是“大难不死”。如果正常的话,再做最后一次手术基本就可以出院了。
  在老太太的坚持下,晶晶答应回美国了。临走的时候,晶晶一定要给胖子留下五万块钱,而且再三嘱咐不能告诉三叔。胖子拗不过也只得接下了,但等晶晶刚走他就把钱交给了三叔。不是胖子不缺钱,老凯早就给胖子留下了将近八万块,眼下还没有超支,所以他不愿意欠晶晶的这份人情。
  话说这天胖子跟英子都在医院陪老太太,等病人午睡的时候俩人到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饭,英子突然问了胖子这么个问题:
  “胖子,你到底想不想要个孩子啊?”
  胖子扒了两口米饭,含含糊糊地:“我不是说了嘛,要不是为了老妈我才不想给自个儿找累呢。”
  英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要是真有了怎么办?”
  胖子停止了咀嚼:“你可别跟我拿这种事儿逗闷子,我这儿还不够乱的啊。”
  英子低下了头。
  胖子见此情景以为伤了对方,赶忙哄着她道:“你瞧你瞧,我说的也是实情儿啊。老妈在医院,能不能站起来还两说着。这要是真瘫在床上,以后就得靠我来养活这个家了。我就是有心要孩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呢。你说是不是?再说了,家里还养着俩——”
  胖子猛然意识到不能再多说了,便一下刹了车,捧着饭碗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
  “不就是那两小狗吗?那又碍着什么事儿了?老妈真瘫了不是还有我跟你一起伺候吗?”英子不想放过话题。
  “再说。再说。”胖子支应着。
  “你甭再说再说的。”英子拽了一下胖子的衣袖,压底了嗓音,“我可告诉你,我有啦!”
  胖子使劲咽下口里的米饭,很认真的样子:“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有啦!昨天刚检查的。甭拿那眼神儿瞧着我,这可是你徐胖子的孩子。怎么办吧?”
  胖子没说话,摸出一支香烟慢慢点上。
  见他不说话,英子急了:“你哑巴了?到底是留着还是打掉?”
  “你告诉老妈了吗?”胖子问。
  “没有,先听听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没意思!让我想想吧。”

  晚上英子留在医院陪床,胖子骑车回家的路上一直暗自算计着时间——上次见到床上有血迹是在老妈出事儿的当天早晨,到现在满打满算没出二十天。胖子对女人的事儿知道得不多,可总觉得其中大有问题。
  一回到四合院,胖子先去找三婶,把她叫到一边儿悄悄问道:“三婶儿,我跟您打听个事儿,您可别跟别人说啊。”
  三婶急着要看电视连续剧,就催促道“有话说,有屁放。”
  胖子挠了挠脑袋:“三婶儿,您说这、这女人……咳!这让我怎么说啊!”
  看他抓耳挠腮的样儿,三婶觉得真有事儿了:“别急别急,好好说。”
  “是这样,这女人来了例假后二十天能不能怀上孕?”
  三婶没想到胖子会问这样的问题,于是满脸惊讶:“你问这干吗?”
  胖子臊得脸通红:“我、我、我就是想跟您打听打听。”
  “是英子有了?”三婶猜测道。
  胖子只好说了实话。
  三婶听完胖子的话,紧皱着双眉:“二十天,不可能啊!你肯定那是人家英子留下的血迹吗?”
  “不是她的难不成我还能造出那玩意儿来啊?”
  “那就怪了。”三婶连连摇头,“按理说是不可能的,不过……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啊。”
  “我瞅她挺认真的,不象要骗我的意思。”
  “你还是再问问吧。胖子啊,三婶儿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就算人家姑娘跟你撒了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你小子别拿人家不当盘儿菜,该定下的事儿就早么早地定下,省得让人家心里不踏实,也别让街坊四邻的说闲话啊。”
  “哎。哎。我知道我知道,您放心吧。”
  胖子回了屋,伺候完“儿子”和“媳妇”,在床上撂平了,满脑子想的还是英子的事儿……
  胖子一直对英子过年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原因没搞清楚。好几次他都想亲口问问英子,但每次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里。他知道自个儿怕的就是英子会撒谎而印证了藏在心里的那份怀疑,更希望英子不是为了小狗的出现才重新回来的。
  胖子需要爱情,但现在的他清楚自个儿拥有的并不一定是爱情。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时候胖子意外地接到了那日本老板翻译的电话,约他傍晚六点在长城饭店大堂见一面,而且一再强调“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单独谈”。
  胖子本意是不想赴约的,因为在此之前所有关于出卖小狗的事宜一律交由三叔负责联系。但是既然对方特别强调,他也不好一再推辞。
  下午有个自称叫“四儿”的人来到医院,说是受老凯的委托交给了胖子五万块钱用于老太太手术。胖子问老凯有什么消息,四儿说什么都不知道,匆匆地就走了。
  傍晚,胖子按时到了长城饭店,见到了已经在大堂等候的翻译。
  这次那翻译按正常会面的礼节双手奉给了胖子名片,胖子才知道人家叫“村上秀夫”,早先也是北京人,几年前就入了日本国籍。
  村上把胖子引到了饭店的中餐厅,他早在那儿订了桌位。
  村上说明自己约见胖子的主要原因当然还是为了那两只小狗。之所以单独约他出来,是想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日本老板的身份”告诉胖子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胖子表示愿意洗耳恭听。
  “您大概不知道,作为我个人来讲,第一次见面儿就觉得您是个很厚道的人,”村上进入正题,“而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更确定了这个判断。要买小狗的是我们老板,我个人对这件事儿并没什么兴趣,在以后的交易中也不存在我个人的什么利益,按说不该请您出来跟您说什么。可我毕竟还有点儿正义感,总觉得让您一直蒙在鼓里对您太不公平。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您,前提是您无论如何要保守秘密,可以吗?”
  胖子有点儿云山雾罩了:“您、您先说说是什么事儿吧。”
  “是这样,自从上回去您那里看了小狗,你又回绝了我们老板之后,介绍我们认识的张先生(三叔)和您的朋友凯先生(老凯)分别单独约见过我和我们老板多次,最近的联系尤其频繁。您知道他们都想干什么吗?”
  胖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张先生,也就是我的街坊三叔找你们的事儿,但不知道老凯也找过你们。”
  “好吧,三叔找我们您知道,可您知道他找我们到底想干什么吗?”村上也跟了胖子这样称呼三叔。
  “不就是联系卖狗的事儿吗?”
  “所以我说您太厚道了!”村上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胖子,“三叔想背着您单独把这笔买卖做成,老凯也一样。”
  胖子更糊涂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那三叔最近跟我们老板许了诺,要在两月之内把两小狗弄出来卖给我们。老凯前天还跟我通过电话,也说了要尽快把狗卖给我们。他们俩的意图都很明确,独吞那500万。”
  胖子乐了,但他自己也感觉到笑得不自然:“哈哈,您这是跟我在说天书呢!不可能的事儿!”
  村上呡了一口啤酒:“我说的话呢,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都希望咱们说哪儿撂哪儿。刚才我说了,按说我不该跟您说这些,不过我了解我们老板,假如这档子事儿最后办不成,他会很不开心,可能就会把部分怨气撒到我头上来,毕竟我是翻译,一直在为双方的沟通服务,因此我的担心是有理由的。你们内部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我就担心一旦事情暴露,可能会导致最后无法成交。那么我今天告诉您这些事情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我自己,那就是想请您尽早把这笔生意做完了,省得夜长梦多出什么漏子。当然,决定权在您,希望您别误会了我的意思。再说一旦出了什么事儿,按咱们北京人讲话,我是出了门儿就不会认这壶酒钱的——我地根儿就没见您,也没单独跟您说过一个字儿。”
  ……胖子喝了不少酒,连后来怎么回的家都不清楚了。

  清醒之后的胖子先干了两件事:其一,告诉三叔三婶不必再给老妈做病号饭了。他编了个理由,说“医院统一规定住院病人一律吃医院食堂配制的伙食”;其二,他给小屋的保险门重新换了新锁。
  胖子当然得换新锁,因为原来的钥匙老凯和三叔都曾经拿着用过。这回胖子不会再给任何人钥匙了,他把三把新钥匙都拴在自个儿的裤腰上。
  换新锁的时候三叔看到了,问胖子好不来来的换什么锁,胖子先“嘿嘿”一乐没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问了三叔一句挺莫名其妙的话:
  “三叔,您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没劲?”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三叔没给他好脸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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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7:51 | 只看该作者
(十)
  胖子最不爱见到的警察终于还是来了。
  那是刚换了新锁的第二天上午,小李子和两个据称是通州公安分居的便衣警察到四合院找胖子“了解一点情况”。
  警察们的态度还算客气,看不出有什么要“难为”胖子的意思,只是简单地问了问老凯的车曾经被卸掉轱辘的事儿,问胖子是否知道原因,还问胖子是否知道老凯现在在哪里。胖子一律回答“不知道”。
  后来警察们提出想看看胖子的小狗,胖子问是否必须得给他们看,警察们没坚持。但是其中有一位便衣挺严肃地给了胖子一个忠告:要是那小狗属于国家保护的稀有动物,就最好应该向有关部门咨询一下是否允许自由买卖,否则,胖子可能会给自己找来麻烦的。
  胖子既不表示听从忠告,也不表示拒绝接受,满脸一付爱搭不理的样子。等警察们走的时候,他冲着小李子的背影大声喊到:“李子,您受累啊!”
  小李子知道胖子是在变着法儿骂他呢,就扭头回敬了一句:“您也受累!”——胖子骂他是“兽类”,他把胖子归到“野兽类”去了。
  说是不害怕,其实胖子知道自个儿从头顶到脚丫子全都是汗。
  人家警察明确告诉了是通州分局的,那可是管歪子住的地方的人的。来者不善,肯定是跟歪子有关,不然也不会打听老凯的事儿。
  “片儿警”小李子当年是比胖子和老凯晚两届的中学生,以前没少挨老凯的修理,所以始终跟老凯犯着相儿,谁见了谁都觉得别扭。胖子跟他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孬,也就是见了面能带着笑模样儿打个招呼的交情,但是胖子心里很明白:就冲自个儿跟老凯的关系,那小李子碰到合适的机会也会捎带着自个儿的。
  警察们走了,胖子想想人家留的话,还是去找三叔了。
  三叔毕竟不是“万事通”,一听牵扯到“国家保护动物”这重大问题也有点儿露了慌张样儿。他答应胖子尽快找有关人士详细咨询咨询,还没忘给胖子打打气,说“真要是那样大不了咱们就装傻充愣说小狗得病死了”,潜台词很明确——该卖还得卖。
  这边儿来了新问题,那边儿的英子也跟着起哄,最近时不时给胖子露两手“欲吐不吐”的镜头,好像那“有了”的反应还挺激烈,弄得胖子越发疑心更重了,于是干脆来了个彻底装糊涂。
  这该死的老凯早不露面晚不露面,单等到警察来的当天深夜露了面儿,把正在睡觉的胖子惊出了一身汗!
  开了门见真是老凯,胖子慌忙把门关上,压低了嗓子问他:“你小子怎么敢回来啊?今儿小李子还带俩通州分局的警察来问过你呢。”
  老凯往床上一躺,嘿嘿乐着:“我知道。没什么事儿了,他们不过是来例行公事的。甭那么紧张,哥们儿不会让你背个窝藏罪犯的黑锅的。”
  “怎么会没事儿了呢?你不是说把歪子给废了吗?”
  “没错,是给丫废了。可那天我在另一辆车里,从头到尾我都没露面儿,他就是知道是我指挥的也没证据啊。我们的法律是讲求证据的,明白吗?”老凯一脸得意。
  胖子还是不放心:“那人家警察今儿来问你干什么?”
  “是歪子手下的一个催巴儿跟警察说过来回毁车的事儿,人家当然得往一起联想联想了。不过听说歪子自个儿不承认车是我给砸的,说可能是以前在圈儿里(监狱)结的仇人干的。这小子是XXX嘴硬,砍丫脚筋的时候竟然不坑声,他姥姥的!”
  “你干吗非得废了他?这不是给自个儿找雷吗!”
  “你以为他毁完我的车就没事儿了?我要是不把他办了,他早晚得毁咱们的大事儿。盯了丫十多天才逮着他。不过我现在倒是真后悔了,死活不说我也不是什么好兆头,真不如那天给丫扔水库里淹死得了。”
  胖子觉得头皮阵阵发紧:“那你说他会不会再报复你?”
  “一般道上的人都有个毛病,但凡这老大成了废物点心,以前跟着的那些岁催也就散伙了。没人帮他,他坐轮椅上能把我怎么样?怕就怕这小子以前为下了个儿把兄弟,所以我防的不是警察,得再观察观察。我还是那句话,天就是踏下来也没你什么事儿,你就踏踏实实养好儿子儿媳妇儿就成了。哎,咱妈怎么样了?”
  “过几天再做一次手术可能就让出院了。”
  老凯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在床上:“给,这是五万,不够的话再说。”
  胖子紧皱着眉头:“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啊?”
  老凯笑笑:“一不偷、二不抢,我还没几个兄弟了是怎么着?你就只管用你的,还不相信我?”
  胖子长叹了一口粗气:“唉——就算我先借你的吧,回头卖了狗我加倍还你。”
  “少他妈费话!我这是给自个儿的亲妈治病,用得着你还吗!”老凯很不乐意的样子。“得了,我这就走,你再辛苦几天,等彻底没事儿了我就回来。”
  “你可当心点儿啊!”
  老凯走了,胖子把那厚信封在手里掂了又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嘴里嘟囔了一句:
  “这到底是我的亲妈还是人家的亲妈?”
  第二天,胖子原来是准备到医院去接替英子的,可他临时改了主意,给英子打了个电话说有点急事儿,让英子再陪老太太一上午。胖子干嘛去了?他到雍和宫烧香拜佛去了。
  从来就不迷信的胖子是第一次来这里烧香,学着别人的样子先“请”了三注香,跪在那儿依此给老太太、老凯和两小狗敬了佛祖,保佑他们都平平安安。
  从地上爬起来后,胖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暗暗想:我也算一孝二忠三仁义了!再出什么猫儿眼的话,那不是老天不容就是老天混蛋!
  下午在医院里,英子又悄悄告诉胖子,说自己的反应越来越厉害,再不拿主意的话就该让老太太瞧出来了。胖子还心不在焉着呢,一听这话题闹门子就拱火,随口给了英子一句:“真有了就生!”
  英子哪里知道他的心事,还满是高兴地:“真的!那我可就真留着了?”
  胖子白了她一眼,没说话,心里念叨:我看你能留出个鬼来!

  三叔的动作就是麻利,晚上就给胖子带回消息来了——他找的农科院的一位专家说像这样的宠物“应该不在受保护的范围之内”。
  胖子松了一口气,趁三叔没注意,向着黑暗的天空抱了抱双拳:“谢谢老天爷!”
  爷儿俩一高兴,就不免喝了几杯。三叔还特意让三婶多炒了两菜。酒过三巡,酒量不够高的三叔对胖子开始了推心置腹:
  “我说胖子啊,你跟三叔说句心里话,在你眼里,我这三叔是不是挺仗义的?
  “当然,当然。”胖子不知道对方后面还要说什么,于是小心地应道。
  “那我再问你,你把三叔当作什么样的人看待?”
  胖子点了一支眼烟,借机想想如何回答:“我把您一直当亲爹。”
  “好!”三叔一拍桌子,“我要的就是你小子这句话。来,爷儿俩再喝一杯!”
  放下酒杯,三叔继续道:“既然把三叔当亲爹看,那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保险门你换的什么新锁啊?换了锁还不给三叔钥匙。你这是防着三叔呢还是三叔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
  ——果然有借酒发难的意思!
  胖子早有心理准备:“您瞧三叔,您这是怎么说话呢?我防谁也用不着防您啊!再说了,太平盛世的我用得着防谁啊?咱们这四合院谁又不是不知道是出了名儿的安全,多少年了没听说谁家丢过什么东西。您想多了吧,三叔?”
  “我要是真想多了就好喽,只怕我想得没你小子想得多啊!”三叔吃了口菜,“这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没错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三叔今儿个跟你说句大概你不爱听的话,防谁也别防你三叔!三叔不是傻子,你还没撅屁股我就知道你小兔崽子想干嘛。你要是真把三叔当爹看,我劝你把那防人的心用到别的地方。没坏处。嗯,没坏处。”
  胖子垂着大脑袋不敢抬头,生怕让三叔看到自己涨红的脸。
  接下来这酒喝得就没滋没味了,爷儿俩草草收了场。三叔没提再要新钥匙的事儿,胖子也没主动给他。
  为了缓和一下跟三叔的关系,临分手的时候胖子请求他帮着打听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找人查查那个神秘的电话号码的详细地址。三叔答应了,依然像以前一样答应得很痛快。
  一直没打通过那个电话成了胖子的一大心事,他总觉得这个电话号码一定跟自个儿有着什么难以割舍的关系,否则决不会让自个儿如此放不下。
  那两小狗整天还是除了吃就是睡,另外还添了个毛病——总爱到胖子的鞋里撒尿,弄得胖子不得不买了好几双“片儿鞋”充当预备,不然的话出门连干净鞋都没的穿了。
  自打“儿子”对三叔叫过那几声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声,“儿媳妇”也一样。胖子倒是很喜欢这样,没动静还便于隐蔽,省得让街坊四邻听到生是非。没当看到俩小东西整天在十分惬意的沉默中成长,胖子心里会觉得好受点儿,暂时也会把眼前的诸多烦恼搁在了一边。
  胖子还有个心事,就是没拿定注意怎么跟人家日本老板的翻译回话。观察了老凯和三叔,没觉得有什么明显针对小狗的阴谋诡计,那按说就该告诉翻译还是等到下了狗崽儿之后再卖,可胖子一拿起电话就犹豫。
  在这件事儿上胖子知道自个儿不是没有私心的,因为有好多次他都曾暗暗地设想过自个儿瞒着老凯和三叔悄悄地把小狗卖给日本老板,但每次也都是被自个儿的良心给否定了。尤其是在老凯偷偷回来给老太太送钱之后,胖子为曾有过的私心没少骂过自个儿。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个儿的“发小儿”和亲爹般的三叔不会像翻译说的那样无耻。可是,越是偏向于相信老凯和三叔,胖子就越坐卧不安,原因就在于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命令不了自个儿打电话回绝了翻译。
  胖子请三叔帮忙打听那个电话号码,的确是抱着一丝希望——找到卖狗的女人,让她帮自个儿拿个主意。
三叔总是有办法的,在一般人眼里很难办到的事儿到了他哪儿大概齐总能给对付了。在这点上胖子可是打心眼儿里佩服人家三叔。
  临睡着之前,胖子暗暗后悔喝酒的时候没把新钥匙交给三叔一把。他想明天一定得先把这事儿先办了,免得让人家三叔真把自个儿给看扁了。

(未完待续)
12#
 楼主| 发表于 2008-3-16 00:18:45 | 只看该作者
(十一)
  要说胖子最近的烦心事儿可真不算少,弄得他整天五驹六兽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是胖子也有件高兴的事儿,那就是老太太终于快康复出院了——大夫说再过一礼拜就可以办手续了。
  胖子计算着等老太太回了家,英子的事儿也就差不多该彻底坦白交代了,那么,按老太太的脾气,肯定只有一条路:结婚。
  到现在这地步了,胖子对结不结婚早就不怎么在乎了。只要老太太喜欢英子,让他怎么着都成。再说人家英子也一个劲儿地跟在屁股后面催着,再不给人家个准话儿是有点说不过去。
  胖子打算把家里的三间房都归置归置,让老太太和英子都高高兴兴的把这事儿弄踏实了,不然的话自个儿的事业干着老觉得阻碍重重的。
  胖子正想请三叔帮忙给找装修的工人收拾房子呢,没承想三叔先给他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托电话局的人打听了那个神秘的电话,结果是根本就没有那个号码!
  胖子说什么也不相信,他再三问三叔是不是把电话号码记错了,三叔从衣兜里拿出记着号码的小纸条,两人对了好几遍,一个码都没错。三叔说他是跟着朋友亲自去的电话局,在那儿眼睁睁看着人家从电脑里往外调出的结果,他当时还不信,马上打了一遍,电话里回答是“对不起,没有这个电话号码,请您查询后再拨。”
  胖子接着用自己的手机打了一遍,听到还是那熟悉的忙音后把电话递给了三叔:“您自个儿听听,是不是有电话没人回的动静?”
  三叔听了,傻了:“这、这是怎么说的呢?我明明在人家那儿亲眼看到了啊!”
  胖子拍拍他的肩膀,很耐心地:“我的三叔,那还用说吗,一准儿是您老看错号码了。”
  三叔把手机还给胖子:“那、那我再去一趟?”
  胖子:“成。这回您可千万别再看错了啊!”

  三叔没敢耽误,当下就出了门。一个小时后,他给胖子打来电话,告诉他结果还是跟第一次一样,而且让他马上去亲自证实这事儿。
  胖子也没耽搁,火急火燎地打车赶到了电话局。果不其然,三叔说的没错,电脑显示的是没有那个电话号码,而且当时又用座机和手机同时验证了,都是一样的回答——“对不起,没有这个电话号码,请您查询后再拨。”
胖子跟电话局的人一个劲儿地解释自个儿曾打做无数次这个号码,每次都是忙音。人家笑着对他说:“那只有一个可能,是您自己打错了。”
  出了电话局大门,胖子拿出手机再拨,的确没有原来听到的忙音声了。他满脸狐疑地问三叔:“难道我真得碰见鬼了?”
  三叔还满肚子委屈呢:“你小兔崽子到底想查什么呀?我找个朋友容易吗我?这可都是搭着人情儿的!”
  胖子看看手里的电话,再看看一脸怒容的三叔,叹了一口气,道:“三叔,咱把小狗赶紧卖了吧。”
  当天下午,三叔就按照胖子的指示去找了日本老板的翻译,经过初步商议,决定买方在三天内带500万现金到四合院正式成交。
  老太太即将出院的消息还没给胖子带来多少高兴呢,他又为今天查证电话号码的事情而甚是郁闷,郁闷地连即将到手的500万也不能让他那张大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胖子真得有了一种凿凿实实的感觉,觉得这世界整个就在跟他一个人不对付。他越来越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却威力无边的大手在操纵着这个世界跟自个儿玩儿着一个游戏,一个让自个儿不得不跟自个儿较劲的游戏,一个让自个儿觉着自个儿实在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残酷的游戏。
  原来的胖子把“幸福”这个词的涵义理解地非常简单。对于这个从小就生长在四合院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老百姓”来讲,500万现金简直都不太可能有在梦想中存在过的机会,而当它们真的要变为现实的时候,反而会让他怀疑自个儿是否真地活在现实当中。
  胖子一直对自个儿比较自信,他总觉得自个儿不算太傻,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自个儿突然会有束手无策的困惑,包括几次与卖狗的神秘女人的接触、包括老太太突然遭遇车祸住院、包括得知老凯跟歪子之间的冲突升级、包括听到翻译所说的“秘密”……胖子感觉自个儿都咬着牙扛过来了。但是,今天他突然又有了一个新的怀疑,怀疑自个儿是否太过自信了?当他努力说服自个儿把这个新的怀疑放到一边儿去却始终又放不下的时候便对自己的聪明脑瓜儿产生了一种仇恨!
  他恨自个儿脑袋太大!恨自个儿太聪明了!恨自个儿充分利用了这个聪明透顶的大脑袋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得太透彻了、太周全了、太慎密了、太天衣无缝了!
  因此,现在的胖子想强迫自个儿当一回傻子——什么都不想,干干脆脆地把小狗们卖掉,把幸福实实在在地抓到手心儿里,哪怕是当一回胸无大志没什么出息的傻子也认啦!
  待一切都看开了,最后的主意也拿定了之后,胖子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他开始想象拿到那些现金后的美妙情景,想象自个儿悄悄地躲在小屋里至少得把那些钞票数一两遍时手指头的感觉。想着想着,大拇指又把一直握在在手里把玩的手机给拨响了——还是那个神秘的号码,听到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忙音。
  胖子丝毫没有为重新听到忙音而透出惊慌的模样,而是很随便地把手机关上,顺手扔到了床头边,冲着在脚底下撒着欢儿“儿子”和“儿媳妇”平静地说了句:
  “管她是真是假呢,你们是真的就行了!”
  “儿子”和“儿媳妇”似乎是听懂了胖子的话,齐齐地仰着头冲着他呲了呲牙,然后,“儿子”翻了一个很优雅的跟头,越过“儿媳妇”的脊梁蹿到了胖子的鞋上,一撇后腿在里面撒了一泡尿。
  胖子嘿嘿乐了:“我看你们还能猖几天!”
  话说这第二天上午胖子刚到医院给老太太送完饭,正聊着天呢,听到手机铃声响了,掏出来接听,得知是日本老板的翻译村上。说了两句话就被护士发现了,冲着胖子嚷了一声:“哎!哎!那同志,病房不让打电话,关了。”
  胖子赶忙跟村上说:“我在医院,这儿不让打电话,您等我出去给您打过去。”
  胖子到了医院的院里跟村上重新通了话,了解到一个新情况:三叔按胖子的意思昨天是跟买方日本老板联系好了,但是报的价钱有出入——不是三叔说的500万人民币,而是600万。
  原来三叔早就跟日本老板达成了一项秘密协议,只要三叔能促成胖子现在就把俩小狗出手,老板愿意在原来说好的基础上再加100万,而这100万是“单独酬谢”三叔的,会在私下里交给三叔,对胖子是绝对保密的。
村上之所以偷偷告诉胖子,按他电话里的意思,是说“上次见面对胖子的印象不错”,因而“不愿看到胖子被身边的人出卖”。
  村上最后问胖子怎么办,胖子考虑了片刻,很坚决地作出了决定:“请您告诉您的老板,现在这俩小狗卖不卖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跟其他人没任何关系。小狗照卖不误,但是600万必须全部交给我本人。”
  村上显得有些担心:“那您怎么跟张先生和凯先生交代呢?要是您摆不平的话,恐怕事情会有麻烦,别到时候连我都牵连进去了。我悄悄地告诉您是另一回事儿,可我决不能因为这毁了自个儿的前程!”
  “您就放心吧!”胖子的口气越发坚定了,“我要是摆不平这点事儿就不叫徐胖子了!您告诉您老板,准备好了钱就直接跟我联系。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
  “我们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那边儿的信儿了。”
  “那好,今儿下午成交怎么样?”
  “您定具体时间和地点吧。”
  胖子想了想:“下午两点整,在紫竹院公园东门口,不见不散。”
  “成。不见不散。哎哎,您得有点儿准备啊,那600万现金可是装了满满三大皮箱,沉着呢!”
  “再来三皮箱我也能对付了。”

  此时此刻胖子的心早已不在医院老妈这儿了,他匆匆跟老太太和英子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医院往家赶。路上,他努力不让自己去回忆“内奸”三叔最近有哪些哪些可疑的表现,一门儿心思想着如何对付那三大皮箱现金……
  胖子回到家,没顾得上干别的,先在几间屋里来来回回地寻找隐藏现金的地方,看来来去,最后还是觉得藏在自己小屋的床底下保险。胖子很清楚这一大笔钱是万万不能一下都存在银行里的。他十分冷静地把这笔钱做了万无一失的分配:给老凯的三成是180万,给“内奸”三叔只有100万了,而且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三叔这是贪心多得100万的下场。再给老凯加20万,算是对人家帮老妈瞧病的回报。自个儿净落下了300万,抓紧时间买房置办新家具、新电器等物件儿差不多要用掉约150万;以老妈的名义存银行里100万,剩下的50万就可以自个儿支配了。
  胖子对这种分配方案比较满意,他觉得自个儿不但很对得起老凯,更对得起跟自个儿玩儿阴谋诡计的三叔。自个儿得的那300万是问心无愧的,半夜听见敲门声也不会心惊。
  钱得先在家里放几天,等老凯回来了才能分。胖子觉得对老凯应该有个清楚的交代,而且一定要当着三叔的面儿才行,让他们俩都心服口服,尤其是要让三叔彻底接受这个惨痛的教训。

  胖子提前一个小时就带着俩小狗到了约会的地方。他先买了张公园的门票进去,在里面不远的一个草地上坐定,从这里正好能看到东门外。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似乎很慢很慢,胖子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快。他不止一次地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现在的确不是在做梦,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是千真万确的——一会儿出了这公园的大门可就是300万身价儿的人啦!
  ……差不多抽了近十根香烟,终于看到东门外缓缓停下了那辆日本老板的黑色轿车,胖子的手机也响了。
  胖子没按翻译的意思到车里去,而是让对方进公园里面“验货”。不一会儿,就见瘦小的日本老板和翻译俩人走了进来。
  检验小狗的程序很短暂,看出来人家日本老板是行家,没用一分钟就点了头表示认可。接下来就必须到车里去检验现金了。
  往轿车方向走的时候胖子觉得自己的脚步有点儿发飘,似乎有种身子突然轻了许多的感觉。闪念间,胖子心想:难道有钱人走道儿都这么轻盈吗?
  在轿车里分别把三个皮箱都打开了。村上对胖子说:“如果您觉得不保险的话,我们可以陪您一起到银行存进去。”
  看到塞得满满的现钞,胖子显得很大气:“我看不必了,劳驾帮我搬下车去就行了。”
  皮箱落了地,买卖双方握手告别。黑色的轿车杳无声息地驶去了。整个成交过程中,日本老板始终没跟胖子说一句话,胖子也没露出要跟人家套什么近乎的样子。
  胖子长长地出了几口气,站在皮箱旁边又抽了一根儿烟,然后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司机帮他往车上搬皮箱的时候直皱眉,问他装的什么东西,胖子随口应道:“都是书。”
  ……待三大皮箱现金全部搬到了小屋的床上,胖子锁好门,拉上窗帘,一一打开皮箱,面对着满眼红红蓝蓝的钞票的时候,胖子无声地哭了。
  事后胖子还想呢:是不是第一次看到属于自个儿的那么多钱都得哭一场?
13#
发表于 2008-3-16 11:49:44 | 只看该作者
啊?这么长? 慢慢看
14#
发表于 2008-3-16 17:46:13 | 只看该作者
楼主真辛苦了  不错的故事~
15#
发表于 2008-3-17 06:17:25 | 只看该作者
:Smilies56 莪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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